腊月二十九。
永安村西山坡，沈氏弯腰将坟头上的草一点点处理干净，而谢忱和谢轩在清理另外两座坟。
这里葬着沈氏父母和她的夫君。
沈氏将糕点摆好，“儿媳做的，很好吃，想着你没吃过，特意带过让你尝尝。”
她想说现在家里很好，可心里愧疚难安，夫君一心想让谢忱走科举，却不想他在灶房里讨生活。
“娘，好了么？”
沈氏忙侧头擦拭眼角，转身扯出抹笑道，“好了，这腊月天可真冷，冻得我鼻头疼。”
她揣着手走到谢轩身边，紧了紧他帽檐，“不让你们跟着，非不听。冻坏了别喊药苦。”
谢轩嘿嘿一笑。
谢忱将坟头干草堆放一堆，拍了两下手走到谷栗身边询问，“可是冷了。”
“不冷，怀里抱着暖手炉呢。”
谢莹在一旁轻哼一声，“大哥，你怎不问我冷不冷。”
谢忱俯身笑道，“我妹妹冷么？”
“哼，现在问晚了，”她转头看向谢轩朗声道，“二哥，回家了。”
谢轩哎了一声，跑到谢莹身边和她一起往山下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看着格外欢快。
永安村过年格外热闹，贴窗花剪红纸，更有小孩三五成群在路边放炮仗。
谷栗缩在暖融融的帽子里，只露出半张脸。
回到谢家，谢轩写的对联墨汁已经干透，村里识字的人少，每年过年都会去村长家找单修谨帮忙。
从腊月十九开始排队，就这样还不一定能在春节前贴上，城里到有写对联的摊位，可一副对联要半两银子，贵的很。
今年谢忱特意多买些红纸，让谢轩提笔写了对联和福字。
对联卷好用细绳固定，“嫂子，我这对联谷爷爷一定喜欢。”
谢忱忍不住笑出声，“对，通俗易懂，全踩在谷爷爷喜好上了。”
谢轩不满道，“你不懂，走，嫂子我陪你回娘家。”
“我也去，”一旁谢莹哒哒哒跑了过来，挽着谷栗胳膊笑道，“嫂子，走咱们一起去。”
双胞胎有心灵感应，对方一个眼神便知要干什么。
沈氏气笑了，“你们两个小皮猴，都给我过来，用你们陪着回娘家呀。”
“咋了，我们又不是没去过。”谢轩挺了挺腰板，眼神似有若无地瞥向谢忱，“嫂子嫁到咱们家不容易，我们可不得多照顾些。”
谷栗看着一左一右两张脸，笑道，“今天谁也不带，我自已回去。”
谢轩一听嫂子自已回娘家，顿时炸了，一把扑到谢忱怀里，“啊，大哥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所以一直不出声。”
谢忱被扑得后退几步，哈哈大笑。一用力将他抱起，夹在腋下狠狠拍了下谢轩屁股，“人小鬼大，我媳妇用你们照顾。”
谢莹见二哥被打撒腿就跑，嘴里喊着，“你打他，可不能打我了。”
谢轩羞愤交加，“大哥，快放我下来。”
他都十岁了，两年后就参加科考，大哥竟然还将他当小孩，可恶。
室外不知何时飘起雪花，染白了从谢家到谷家的路。
谷栗抱着对联，顶着满头白雪敲响谷家院门，“谷田，开门。”
咚咚咚，谷栗用力拍打门板，不多时院里传来走动声，咯吱，院门被打开。
谷田顶着张笑脸道，“你第一声我就听见了，娘非说不是。”他将院门打开，拍了拍谷栗身上积雪。
谷栗抱着对联往二房走，“娘呢？”
谷田从外面将门关上，“在卧房给爹缝鞋呢。”乡下人穿的鞋都是自已缝制，很少去布行买成品。
赵氏见谷栗进来笑道，“你弟说听见你声音，我还不信，”她往炕里挪了挪，“外冷么？”
“还可以，”谷栗坐到炕上，将春联拿了出来，“谢轩写的对联，晚些让谷田贴上。”
赵氏忙将鞋底放下，拿起春联笑道，“这东西好，你爷昨天还念叨要不要去买副。”
赵氏指着上面的字道，“这写的是什么？”
谷栗笑道，“多劳多得人人乐，丰产丰收岁岁甜。”
赵氏喜得合不拢嘴，“丰收好丰收好。”说着小心翼翼将对联卷起，用细绳固定好。
二人聊了许久不见谷老二进来，谷栗疑惑道，“娘，我爹呢？”
赵氏重新拿起鞋底，缝了两针道，“张大家杀猪，你爹和你大伯都去帮忙了。”说着似想到什么。
拉着谷栗小声道，“你大伯娘家来人了，说想把丁香许配给谷粮。”
丁香的丁氏哥哥家孩子，比谷粮大一岁。
“隔着村呢，怎想把闺女嫁过来？”
“谁说不是呢，”赵氏纳了两下鞋底，看了眼门外，“你大伯娘没答应，气得丁家哥哥差点和她断亲。”
“就因为这事，不至于吧。”
赵氏轻咳一声，“怎不至于，前年你大伯娘想把谷穗嫁到娘家去，刚提一句便被她嫂子骂了，羞的她两年没回娘家。”
“这养闺女是真操心，”说着满意地看了眼谷栗，“今年她大哥大嫂亲自上门说亲，把谷粮夸的呀，啧啧。”
“哪知，你大伯娘把她嫂子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这记性是真好，记了两年都不差字。”
谷栗无语地看着赵氏。
赵氏被看得一愣，“你这啥眼神？”
“你知道不差字？”
赵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猜的不行呀。”说着再次丢下鞋底，凑到谷栗身边，“你猜谷粮看中了谁？”
“谁？”谷栗疑惑，没听说家里给他说亲呀。
赵氏神神秘秘道，“村里猎户，胡家，胡妮。”
“什么？”谷栗惊诧道，“糕点厂的学徒。”
“嗯，而且年后你大伯娘就去胡家提亲，已经和胡家通气了。”
谷栗一阵恍惚，她好像就离开永安村半年，怎发生这么多不知道的事情，二人说着话呢，就听外面吵吵嚷嚷。
谷栗闻声走出去，就见谷家三个男人一脸不悦地走进院子。
“爷，你们不是去张大家杀猪了么？”按村里习俗早上杀猪，中午吃席，这点正是开席时间怎回来了。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谷老头撂下句话就往堂屋走，谷老大一声不吭情绪也不太对。
谷栗刚想问发生什么事了，就被谷老二拉进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