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栗也知家中难处,但总要迈出第一步。
她组织好语言,缓缓道,“咱们可从简单的入手,待有本钱了再慢慢做精细。”
宗氏拿起一旁针线继续缝补衣服,眼神时不时看向谷老头。
那糕点是真好吃,拿去集市卖一定能挣钱。
宗氏手中动作不停,想着钱匣子所剩无几的铜板,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
每年除了赋税,人头税,剩下的微乎其微。
嘶,手指被针刺破,血珠顺着指尖冒出,宗氏忙将手指放入口中吸吮。
屋内寂静被打破。
谷老头望着孙女期待的眼神,沉声道,“谢忱不是吃亏的性格,你既然找他帮忙,这配方怕是保不住了。”
谷栗暗自叹气,姜还是老的辣,但会写字肯帮助她的也只有谢忱。
“他答应分我三成利,况且我还会做很多糕点,不差这一种。爷,要不咱们试试,我实在不想去做妾。”
谷老头何尝愿意孙女嫁给糟老头,空气静默半晌,谷老头发出一声叹息。
“你先回去休息。”
谷栗知道这事不能逼的太急,毕竟是往出掏钱做生意,赔赚还没定数,赚钱还好若是赔了,谷家连这个冬天都过不去。
谷栗端起碗和爷奶告别,便慢吞吞往外走。
事情总归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若这段时间还改变不了做妾的命运,她便自寻出路。
谷栗将碗洗干净放回原位,回到卧房抱起木盆,哗啦啦豆子碰撞盆壁发出清脆声响。
她将黄豆挑出放到左边碗里,又将绿豆挑出放到右边碗里,直到盆里豆子挑拣干净。
重新将两碗豆子倒入盆中,盆碗放回原位。
起身站在地中央,深呼吸。
原地踏步走。
第一节,伸展运动。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待整套广播体操做完,谷栗欣慰一笑,比昨天快了两个动作,保持下去不出半年她便能健步如飞。
谷栗脑海中的小人仰天大笑,仿佛已经驰骋在草原上。
简单洗漱后,谷栗终于躺上炕开始睡觉,炕暖烘烘的,谷栗迷迷糊糊得想,大夏天的谁给她烧炕了。
一夜无梦。
翌日天没亮,谷栗便爬起来,将被褥叠好打开所有窗户,抱着盆豆子坐在谷老头门前。
从今天起,势必要谷老头看见她的进步。
一颗,两颗。
咯吱,开门声响起,随后便听见碗碰撞地面发出碎裂声。
她的黄豆被谷老头一脚踢散花了。
谷栗诧异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爷,你对我有意见。”
谷老头伸出的脚僵硬在原地,望着满地黄豆以及碎成两半的碗,像做错事的孩子不知如何接话。
谷栗放下盆,弯腰将黄豆一颗颗捡起,又把破碎的碗放入盆中,抱起木盆默默转身离开。
萧瑟的背影看得谷老头心生愧疚,他退回屋里重新开门走出,又退回走出,没错呀,迈的是左脚,怎么就将碗踢碎了。
宗氏叠好被褥,听见门不停地开开合合,转头望去,见谷老头在那来回踱步。
她快速下炕,趿拉着鞋一巴掌拍在谷老头后背上。
“别晃了,一会门让你摇掉了,起开。”宗氏推开谷老头,走出屋。
谷老头此时如梦初醒,他敞着门来到井边简单洗漱完,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见谷栗蹲在鸡窝旁剁食。
讪讪地拿起扫把开始扫院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谷家陆陆续续出来人,渐渐有了说话声。
今天轮到二房做饭,赵氏抱着簸箕将灶坑里的灰掏出,端到鸡窝旁储存好,留着来年给菜园施肥用。
赵氏抖了两下簸箕,见无灰了便重新挂到墙上,掸了掸衣襟,“谷栗,喂完鸡进来帮我烧火。”
不待谷栗回答,赵氏已经抱着困树枝进了灶房。
谷栗将菜梗倒入鸡食盆,又拎来一桶水对着鸡槽冲洗木板,这既能将残渣冲刷干净又给鸡添了水。
做好这一切,谷栗缓步进了灶房,灶坑已经被点燃,赵氏正往锅里放猪油。
白花花的猪油扫过锅边,落入锅底已所剩无几,葱花爆香,放入白菜添水。看似炖菜其实和水煮菜没两样。
谷栗望了眼清汤寡水的锅,默默往灶坑里添了把火,她动作慢烧火正好。
赵氏干活麻利,她端出发好的玉米面,双手拌合均匀,团成个团用力甩在锅边。
黄澄澄的玉米饼,沿着锅边贴一圈,做好这一切赵氏盖上锅,开始切咸菜。
“你昨晚端的什么进你爷奶屋了?”
谷栗往外挪了下,夏天烧火太受罪了,烤得浑身难受。
“紫薯糯米糕。”
赵氏手上动作一顿,啪嗒一声将菜刀丢在案板上,望了眼屋外压低声音,不善道。
“我怎生你这个傻子,有糕点不知藏着掖着,就算你不吃也想想你弟呀。”
赵氏声音像泥鳅一样顺着耳膜往心里钻,谷栗听得难受,往灶坑里丢了根树枝淡淡道,“我求爷别让我做妾。”
赵氏一时语塞,拿起刀愤愤地切咸菜,“人有的时候要认命。”
谷栗心中小人拼命地捂住耳朵,不想听赵氏说话,可现实是赵氏打开了话匣子。
“妾室虽然不好听,但不缺吃喝,穿绫罗绸缎,不比你嫁个泥腿子强。你肚子在争气些,生个男娃,这齐家早晚都是你的。”
谷栗只觉耳骨震得生疼,忍无可忍道,“齐财主子嗣艰难,许是他自身原因。”
“胡说,哪有男人不能让女人怀孕的。我劝你长点心眼,别死犟死犟的,机会难得要把握住。”
“别像我似的嫁给你爹,吃不完的白菜干不完的活,还是个不顶梁的男人。”
“娘,”谷栗打断赵氏的话,“妾同奴隶可买卖,我若落到别人手里,命就不是自已的了。”
赵氏声音陡然拔高,“我是你娘,我能害你呀。”
“老二家的,饭做好了么?大早上就开始骂孩子,是不是闲的。”宗氏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赵氏胆怯地望了眼院外,手指狠狠点在谷栗额头上,端起咸菜走出灶房,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娘,饭马上好,我这就去摆桌子。”
谷栗丢掉手中树枝,脑海中的小人颓废地躺在地上,好烦,真的好烦,挣点币钱好难,好烦,真的好烦,想做糕点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