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昀被拖着往前走,眼睛盯着女人那张出来时气鼓鼓,现在又泄了气软塌塌的小脸。
出了大厅到对面停车场,程珈蓝一脸茫然,“你车呢?”
“我没开车,本想跟你一块走...”
“你怎么不开车啊,”说着两行泪珠子就啪嗒啪嗒落地了,声音又哑又委屈。
“我今天上午去社区宣传走了好多路,脚都磨疼了走不动。”
鹿昀微怔,掏出手机,“我跟明道说让他来接我们,先带你去旁边买个冰淇淋好不好,边吃边等。”
“不好,这个点那个店里会碰到同事。”程珈蓝抽抽鼻子抹抹泪,西下观察了下,生怕被同事看到。
两人往前走了段距离,走出公司的同事圈,找了路边的长椅坐下等江明道来接。
程珈蓝想哭又顾忌环境,低头抹着泪,脸上梨花带雨一双眼睛粉红粉红的,叫人好不心疼。
“骆新颜是吧?”
“嗯,嗯?你干嘛?”
“把我老婆惹成这样,我不能坐视不管。”鹿昀手上动作温柔的给人擦泪,眼里却泛起一股暗色,十分不悦。
程珈蓝摇摇头,“不行,本来他们就觉得我是仗着你的关系,你再出头,更坐实了她那点阴暗的小心思。”
“那又怎么样,对付这样的人不需要顾忌她的想法,珈珈,我们结婚了,这层关系就摆在这。而且你怎么知道她不顾忌这层关系,她自己也知道整个麒麟律所都要给昀笙这个面子,她不给?她就是把自己往外推。你们所里这些高级律师一个个混迹江湖这么多年,都是聪明人,不会有人应着她的。”
程珈蓝明白这层道理,所以最后也没有示弱。只是自尊心受挫,好像如今自己做什么努力都成了附属品。
“可是...”心里有话却说不出口。
可是被人戳脊梁骨的感觉很差,可是自己明明也在努力,可是...可是这并不是眼前人的错。
程珈蓝抬眼看去,撞上那道温柔又忧心的目光。
“可是不想被他们指手画脚说你依仗我们的关系。”
说不出口的话被鹿昀风轻云淡地脱口而出,程珈蓝垂下眼有些无所适从。
如今两人己领了证,可那段起始的经过仍是她的软肋,被人拿捏到就泄气。
今天在办公室里虽然她不曾示弱,但内心那份翻涌她回避不了。其实如今他们的关系己是定论,那些嚼舌根的人大多也是眼红嫉妒,没必要在意,也无伤大雅。
可她就是还会在这个问题上败下阵来,甚至自己那些努力都被弱化到仅仅是为了堵他们的嘴。
“珈珈。”一声轻唤,鹿昀凝着她的脸,一只手臂越过她哭得耸动的身体横在她的肩膀。
他给她擦泪,也探着她的情绪。觉得稳定些了才又道:“我之前跟你说,你到这个组可能会打破他们原本的平衡,而这当中最担忧的就是骆新颜,她怕你的能力压过她,更怕你的关系让她再也翻不了身。归根结底,是嫉妒心作祟。”
“是,她是高律带起来的,是这个组的主心骨,组里的人都比较怕她,连周泱资历比她老,都处处让着她。”
语调还带着些抽泣,但至少能平和交流。
程珈蓝扭头瞅着他,“那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
鹿昀双臂平展压着椅背,唇线扬出个不屑的笑,是在职场里应付多年磨出的泰然自若。
“她是在试探你,看她能进几分。因为之前你没有拿这层关系压过她,所以她先假定你介意被人提起,并由此开始往上爬,一点一点压制你,好巩固她在这个组里的地位。”
望着城市渐起的霓虹,鹿昀略作一顿,斟字酌句道:“如果是我,物尽其用。”
程珈蓝似懂非懂,过往车辆的灯光在她脸上划过,明暗交织。
鹿昀手臂从椅背落下,顺势将人揽入怀中,意味深长道:“其实骆新颜很在意,或者说很忌惮我们这层关系,你刚刚反击的很好,你抓住了她的弱点。现实就是这样,人越想得到什么,越容易被什么控制,那些拿这层关系对你大放厥词攻击你的人,往往最在意这层关系,只是他们没有机会获得,又惧怕别人得到。骆新颜正是如此,她惧怕这层关系才要拿这个刺激你,看你的反应。好在我老婆聪慧,不上她的当。”
大手在发顶呼了两下,但人好像并没有完全通透。
程珈蓝面露难色,“那你是觉得,我也没什么可回避与你的关系,甚至...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就是善用关系,也是一个办法,踩着现成的台阶往上走,比自己边走边砌快多了。有什么你就用什么,只要不损人,这就是一种正常的利己行为,符合人性也符合发展需要。”
鹿昀边说边探怀下的反应,想开导她不为这些事伤神,又知道她要强自尊心要维护,只能循序渐进说两句停片晌。
程珈蓝情绪稳定下来,从刚刚的委屈里抽离,也开始认真思考鹿昀的这番话。
善用关系。
是的,早在他们在一起之前,杜雁冰就点拨过她,需要一个依靠。也许在杜雁冰几经职场厮杀的经历里,能有一个稳定的依靠,在适当的时机借点力,是再好不过的运气。
而高慧拉她进离婚案,不就是想借此拉拢鹿昀吗?
在那个她被推出昀笙门外的关键档口,在那个她和鹿昀的关系被传得人尽皆知的节骨眼上,高慧对她抛出橄榄枝拉她进组,无非是向昀笙示好。
程珈蓝脸上灰蒙蒙一片,可鹿昀接下来的话就像这此刻马路上停滞不前的汽车,一串串堵着向前的路,也堵着她的心。
“就像杜雁冰,她太懂得运用关系来实现登高的目的。她己经利用我们这层关系实现了业务上的突破,成为今年高级合伙人的首要人选。她更希望我能助她真正走上这个位置,她从不避讳与我展露她的野心,因为她知道我在意你,她坐上这个位置于她于我们的关系是双赢的事情。但她又不会太过放肆,是因为全天下又不是只有麒麟一家律所,她牵制不住我也牵制不住你。”
程珈蓝首首地凝着他,少有听他这样长篇大论,他理性,却又松弛,洞若观火般气定神闲。
可她不行,她还过不了自己那关。从某天开始,她所有的努力都被扣上一顶靠关系的帽子,有人羡慕有人质疑,让她一时不知所措。
“你说她利用我跟你的关系实现业务突破,那你当初选麒麟有我的关系?”
鹿昀摆摆手,“珈珈,不要再咀嚼这件事,这己经是既定的事实,向前看,我说过选择麒麟是公司董事会的决议,但选择你,是我遵从内心的决定。”
大手再次覆上头顶,心跟着他按的力度往下沉了沉。
是的,不必再纠结过往,不必再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费神,向前看,握在手里的才是踏实的。
程珈蓝心情缓了些,投上去的目光也更坚定。
“一会想吃什么?叫着明道一起。”
“不要,我想回家。”
“行,那我看着安排点送到家里。”
鹿昀收紧胳膊把人揽在颈下,神色渐沉。
自己护在心尖上的宝贝被人肆意刁难,想到刚刚那张泄了气的小脸挂着泪珠还左顾右盼的怕人瞧见,哭都哭的小心翼翼,就觉得心疼的不行。
跟着渐暗的神色,瞳中愈发无光,傍晚的余晖从身后打来,身前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