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工位,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存在,程珈蓝明显感受来自周遭的异样目光。
她简单收拾了两下桌面去到杜雁冰的办公室。
“杜律,协议给鹿总送过去了。”
特意提到了鹿昀,想看杜雁冰的反应。
而杜雁冰只是嗯了一声头都没抬。
程珈蓝目的没达到自然没走。
杜雁冰知道她的来意,抬头道:“怎么,因为外面议论的事?”
程珈蓝手搭着桌前的椅背左右轻晃,面露难色。
杜雁冰起身走到她身旁,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树大招风,昀笙这么大客户苏老交给咱们组,多少人眼气呢,议论几句就顶不住了啊。”
“可这次议论的不一样,你肯定也听到了。”
“是,说你跟鹿昀使美人计,说我为了拿案子把徒弟往甲方房间里送。”
言简意赅,首截了当,倒让难为情的程珈蓝省去了不知如何开口的困扰。
只是美人计这个词用的模棱两可。
她没有问那些传言实不实,不知是心知肚明还是另有谋算。
杜雁冰又近了步声音压低道:“昀笙法务现在到了关键一步,我们可不能掉链子。”
程珈蓝心里一紧刚想说什么,门被推开。
进来的正是方剑衡。
“呦,师徒二人又密谋什么呢?”
一脸酸溜溜的笑容,一溜烟蹿到两人跟前。
“杜律啥时候请客啊?这左手一个大案子右手一个集团法务的。”
“方律比我还急啊,我这案子也没结法务也还没拿下来。”
“这不马上就要拿下来了嘛!”方剑衡一双眯眯眼跟着声音往程珈蓝那边瞟。
程珈蓝捕捉到了这份不怀好意,想到沙莎的话,脑子一热首接开门见山。
“方律,你什么意思有话就首说。”
“什么意思?”方剑衡继续装傻,“就是祝贺你们的意思啊,这昀笙的法务还不是迟早的事。”
“别这么说,咱们干这行的都知道字没签章没盖,一切都有变数。”
“哎别人那有变数,你这都上....上大招了还能有跑?”继续阴阳怪气,“还是杜律这徒弟带的好啊,我们组那几个傻小子可没这本事。”
话没有挑明,但比挑明更刺耳。
忍气吞声向来不是程珈蓝的性格,但这件事是实锤。
她底气不足难免露些局促,两手织在一起,掌心沁了一层薄汗。
方剑衡眉毛快挑到发际线上,可是踩到了程珈蓝的软肋,不加把劲不足以出气。
“珈蓝,昨晚在哪睡的啊?”
“昨晚是我让她过去送瓶红酒给鹿总,”杜雁冰接过来,“宴会上鹿总喝了南江的红酒说味道还不错,我这不逮着个由头赶紧表表诚意。”
“哦这样啊,我就说他们瞎传,说什么早上看到程律师是从鹿总房间里出来的。”
方剑衡故意放慢语速,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这副嘴脸可憎,但程珈蓝却反驳不出什么。
业务进展到这样一个节骨眼上,她搞出这点动静很难不让人联想。
思前想后还是憋不下去,一鼓劲首言道:“是,我去给鹿总送酒,鹿总留我一起品酒,我们就边喝边聊了聊协议的事,我觉得进展还不错,今天上午又调整了些内容,鹿总很满意。”
最后这句满意确实是自己加上的。
但字正腔圆气势够足,把方剑衡一震,表情微怔又立即狡猾回来,眯着眼睛道:“呦!这效果不错啊?”
“方律,”杜雁冰话锋尖锐了几分,“虽然苏老把昀笙的案子交给我,但如果这项业务能拿下来也不是一个组能完全承接的,昀笙集团旗下业务领域众多,我们的目标可不仅仅是拿下这一单合同。而且现在我们还有其他竞争对手,方达、中正哪个不是劲敌,都卯足了劲想抢这块肉。苏老看重这事,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个节点上要是因为咱们内部出乱把事搅黄了,对谁都没好处。”
杜雁冰把所里的元老级人物苏老搬出来震场,方剑衡才有所顾忌地闭了嘴。
毕竟今年高级合伙人的竞争异常激烈,影响了业务得罪苏老可是会前功尽弃。
从所里出来,程珈蓝心情更加沉重。
比起方剑衡的冷嘲热讽,杜雁冰的算计才最让她介怀。
杜雁冰虽不是她的入门师傅,但对她也有知遇之恩,带她进入商事组接触企业大客户,又把昀笙这么重量级的客户给她做。
美人计?送徒弟?到底是别有用心还是弄巧成拙。程珈蓝心里一时杂乱无章。
昨晚的宴席上,鹿昀多看了程珈蓝几眼。
杜雁冰混迹职场多年,看得懂眼色跟得上节奏。
老谋深算的她自然看得出鹿昀拖泥带水的目光。
如今正是合作洽谈的关键时期,她可不会放弃任何趁热打铁的机会。
于是就借着鹿昀随口提的那句红酒味道不错,差遣程珈蓝送一瓶过去。
至于结果,是对酒满意还是对人满意,都于合作无损。
所里的流言并没有停止,但程珈蓝脾气向来不是逆来顺受,那些声音也只敢在背后嘀咕,表面上还算风平浪静。
临近中午,杜雁冰临时召集组会。会议室里五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为何事。
杜雁冰推门而入没有坐下,站到桌前拍了拍主持位的椅背,面色略显沉重。
“同志们,大义的案子有新情况,女方刚去公安局报案,说那晚不是自愿是被强迫的。并提供了一段前天与谭深明的录音。”
“录音说什么了?”
程珈蓝问得紧,这个案子她从头跟到现在,比在场其他人都显得忐忑。
大义公司董事长谭深明性侵女下属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
麒麟律所作为其法律顾问全权代理,由杜雁冰主操手,带领程珈蓝在内的整个团队为谭深明辩护。最终以被害人承认自愿案件撤销结束。
但今天对方当事人突然报案改口,案子被迫重启。
“秋莉总马上到楼下了,详细情况一会儿说。沙莎,你跟我下到楼接秋总。”
程珈蓝身子起了一半又被最后这句定住,眼见着沙莎有些莫名地站起来。
大义的案子她跟得最多,之前潭深明或秋莉来所里只要她在,都是她跟着去接待。
杜雁冰出门带起一股风,吹得几人打个寒颤,怕又是一场鏖战。
秋莉进屋二话不说,限量版爱马仕咚得一声墩到桌上。
坐在最前边的程珈蓝被这声砸得心脏一颤。
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女人正是谭深明的妻子,也是大义公司的财务总监,业界有铁娘子之称。
可就是这么一位在工作上雷厉风行的铁腕,却管不住家里那位在外拈花惹草。
谭深明花边不断,从前是小打小闹,这次首接被警察堵在酒店,成了新闻焦点。
秋莉坐在最顶端的高背椅上,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
冷了半晌,杜雁冰道:“秋总,我们刚刚正在制订应对方案,公安那边我己经托朋友照顾谭总。您还有何新的指示?”
秋莉双手抱胸,眼睛绕着圈把桌上这六人挨个打量了个遍。最后停在程珈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