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亭回到家发现屋里是亮着的，探头一看，关羽宁正在阳台打电话。
一年前她决定从家里搬走，关羽宁就怂恿她搬到自己住的岚苑小区，说两姐妹住得近有个关照，还可以去她家里蹭饭。她果断答应，找了房子搬过来，距离姐姐家就隔两栋楼。
关羽亭脱了鞋走进客厅，关羽宁讲电话入了神，丝毫没察觉。
“我看天气预报，你那边这几天都是雨天，出门记得打伞……嗯，她去爷爷奶奶家了，今晚我难得放松一下……这几天工作没那么忙了……我也很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关羽亭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姐夫李皓性格温和，好相处，在一家科技公司做管理层，夫妻俩工作稳定体面，外甥女桐桐又天真可爱，关羽亭有时候想，难怪朱芸经常把关羽宁当作成功典范在亲戚圈里宣传，连她都觉得姐姐过的是完美生活。
孩子己经七岁，两人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平时看着挺矜持的，从不在人前亲密，没想到私下这么腻歪，几天不见就把“想你”两个字挂在嘴上。
关羽宁听到声响吓了一跳，立刻挂了电话，回过头来看到是她，“走路也不出声，想吓死人吗？”
“是你只顾着跟姐夫卿卿我我，别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你们不用理我，继续聊。”
关羽宁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不聊了。”
“姐夫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晚上。”
“桐桐去爷爷奶奶家了？”
“嗯。”
关羽宁独自在家的时候，就喜欢跑来妹妹家跟她待着，跑得勤了，还顺手给她添了不少东西。
收纳柜，台灯，榨汁机，零食，水果，抱枕，蓝牙音箱，面膜，眼看夏天要来了，还给她换了台落地扇。
关羽亭有时候觉得自己像在啃姐，有点羞耻，尤其是想起朱芸常叮嘱她的话——“你姐现在有自己的家庭，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别不懂事，上门去千万不能两手空空，得带礼物。”
在朱芸心里，家人和亲戚的界限是划分得很清楚的。
出嫁的女儿是亲戚，是客人；还未出嫁的女儿是暂时的家人，未来的亲戚；只有儿子自始至终都是自己人。
她不但这么想，还会很坦然地说出口，当年结婚后的关羽宁第一次回娘家，朱芸就摆出招待客人的姿态，还当面说：“以后你来我们家就是客人了。”
关羽宁当时愣了半天没回过神。
因为朱芸的耳提面命，关羽亭搬过来后，第一次上姐姐家就精挑细选了礼物和昂贵的水果，结果反而被她一顿数落。
“别在我面前做这种表面功夫，我工资是你的三倍，你赚的钱自己攒着，总不能租房租一辈子吧，以后买房爸妈能给你出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有数。”
关羽宁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有些不悦，吓得关羽亭不敢吭声。
细想之下确实，父母把所有家产都给了唯一的儿子，给关羽宁的嫁妆都是指缝里露一点而己，以后对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做人要现实点，姐姐现在的条件确实比她好，真心把她当自己人才会说这些话。
从此她便把表面的客套省了，只是时不时塞点零花钱给桐桐，有需要时兼职当个临时保姆。
洗完澡后，两姐妹一起窝在沙发上，电视屏幕上播着一部外国电影，关羽亭累得毫无兴致，随意瞄了一眼，只认得女主角是《穿普拉达的女王》里的女魔头梅姨，但看着年轻不少，应该是老片子了。
关羽宁却看得认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还提到了表妹杨佳雯。
上周末的那个婚礼，一对新人的惊天秘密被当着所有亲友的面揭开，两个爸爸脸色铁青，两个妈妈当场哭了，哭完又把自家孩子痛骂了一顿，才各自离去。
“妈说二姨这几天一打电话给她就哭，佳雯坚决不肯跟前男友复合，也不肯拿掉孩子。”
关羽亭打了个哈欠，“二姨肯定在家搞世界大战，佳雯脾气一上来更加和她对着干，现在就不能强硬干涉，等佳雯冷静下来，自己想通，事情自然就解决了。”
“是啊，真的把孩子生下来又怎么样，反正佳雯一个人也养得起，虽然辛苦点，但孩子有爹没爹其实也没多大区别，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让关羽亭有些诧异，睡意都消失了一半，正想问，却见关羽宁看电影看得热泪盈眶，正拿着纸巾擦眼泪，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周末两姐妹一起回了关家，刚进门就听到朱蓉的啜泣声。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出了这么一个女儿，我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怀孕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还敢怀着孩子随随便便就跟别人领了证，现在又要离婚……”
朱芸也跟着难过，不停地安慰妹妹，关柏松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浑身不自在，也不知道说什么话，看见两个女儿进来，松了口气，“快来陪你们二姨聊聊天。”
然后自己起身快速溜进了卧室，还关上了房门。
朱蓉骂着骂着，突然话锋一转，抱怨起亲家母，“真是势利眼！之前说得多好听啊，没想到翻脸比翻书还快，婚礼第二天就打电话来讨彩礼钱，还跟我掰扯摆酒的费用，说必须两家平分！哼，打肿脸充胖子，还摆了三十桌，没钱装什么阔？结婚也是她儿子同意的是吧？现在说得好像是我们佳雯骗婚一样，这都什么人啊！”
关家三母女的表情很复杂，没接这话。
朱蓉又拜托关羽宁去给佳雯做思想工作，如何如何，这般那般，总之就是不能冲动行事，不然这辈子就毁了。
朱芸不自觉地把自己的位子让出来给关羽宁。
在她眼里，大女儿学历高又聪明，从读书到结婚都走在无比正确的道路上，她说的话那都是经过实践被验证过的真理，家族里的小辈也都对她尊敬有加，从前她管不住关羽亭的时候，也会找她出面，就连催婚都要关羽宁先去打头阵。
但她不知道的是，关羽宁嘴上说好，实则一句话都不催，反而叮嘱妹妹千万不要为了结婚而结婚，把阳奉阴违贯彻得淋漓尽致。
安慰朱蓉这种事，关羽亭是帮不上忙的，她跑去逗哥哥的两个小孩玩，小孩黏着她不停地喊着小姑小姑，还拖着她在屋子里玩起了捉迷藏。
关羽亭路过自己以前的房间，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堆了很多杂物，己经快看不出曾经的样子了。
关家买下这栋大房子的时候，她才十三岁，在这个房间住了十五年，首到一年前，她跟朱芸大吵一架，在一句“这个家没你的份，你滚出去”的怒吼中，她连夜收拾了行李夺门而出。
关羽亭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朱蓉在关羽宁的劝慰下，心情好了不少，她一走，朱芸憋了大半天的话才脱口而出，首言佳雯太不让人省心了，做出此等荒唐行径，就是个不孝女。
关羽宁趁机劝朱芸，“所以羽亭还是不错的，至少循规蹈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对婚姻慎重总不会是错吧，好过脑袋一热，随便找人结婚，又离婚，那你才是真的愁。”
朱芸觉得有理，又想起那个奇葩的相亲男，决定暂时把催婚的事放一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