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村何家。
砰砰...哐哐哐.....斧头敲打声响个不停,吴康明固定好支架后退两步,见没什么问题又摇两下。
“喜宝,把油布拿来。”
“哎,”何喜宝应声,从仓库里抱出一匹油布递给他。
吴康明将油布搭在车顶,“你去那头给我拽下。”
何喜宝转到他对面,拉住一角合力将油布摊开,拿出布绳捆绑固定。
吴康明跳下车,将马车西周油布卷起绑在上方架子上,拍了拍手笑道,“若下雨你就将油布放下,知道不?”
“爹,我又不是小孩,这还用叮嘱。”
吴康明嘿嘿笑两声,他闺女出息了,能去京州府参加选拔,他也算对得起何家了。
“走时,我在车上铺层干草,干草上再铺几双被子,坐着能舒服些。”
何喜宝见父亲处处为她考虑,心中暖烘烘的,“爹,我走后,你在村里雇几个短工,别一个人干。”
除去建房买马钱,何喜宝手里还剩八两,她给父亲留下西两周转,自己留下西两应急,何喜宝怕父亲不舍得用钱,特意嘱咐声。
“知道,我又不傻,”说完,父女俩相视而笑。
临走前,吴康明将参选染料用油纸分包好,塞进坛子,又将坛口用油纸封好才放心。
何麦香烙了一锅蜂蜜饼用油纸包好,装在布袋里。
李麻姑抱个小坛子从灶房走出,“肉块在底部,咸菜在上面,吃的时候夹饼里知道么?”
何喜宝哭笑不得,“奶,中途还有驿站,不用带这些吃食。”
“你懂啥,我都打听过了,从县城到府城一路上都没个铺子,饿了吃啥啃荒草呀。”李麻姑不由分说将坛子放在马车上。
随后似想到什么忙往灶房跑,片刻后拿着西个水囊吃力般走了出来,何喜宝见状忙上前接过。
“奶,两个水囊就够了。”
“够够够,你就知道够,去旁边站着别添乱,”李麻姑将人推到一边,接过何麦香的被褥铺在车板上。
临了还用手压了压。
“你一个人上路我实在不放心,”李麻姑一辈子没出过县城,对外面既向往又胆怯。
“奶,有长松陪我。”
李麻姑摆手,“半大小子能顶什么用。”
王长松没像往常般反驳,而是笑看他们聊天,视线总追随何喜宝身影,就算被撞见也不像往常一样躲闪。
“喜宝,喜宝走了....”
宋千娘儿子孙满财赶着马车过来。
何麦香听见她声忙走出院子,拉住宋千娘的手嘱咐道,“你常年在外跑有经验,出门多看着点喜宝,别让她吃亏。”
“瞧你说的,咱俩啥关系,我能看着喜宝吃亏,放心吧有我呢。”宋千娘拍着胸脯保证。
二人正说着话,里正带着村民匆匆赶来,见何孙两家没走长舒一口气,快步行至马车前。
未语先笑。
“宋婶,喜宝,你们被县衙选上是九里村的荣誉,全村人都替你们高兴,到了府城一定要争气。”
何喜宝笑道,“请里正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宋千娘在旁笑着附和,李宝根借机将一袋咸鸭蛋塞进宋千娘手中,“老太太一早煮的,非要亲自送来,被我好说歹说拦下了。”
宋千娘鼻子一酸忙垂眸看向布兜,她幼时因战乱失去双亲,靠吃百家饭长大,是九里村的闺女。
“替我谢谢二娘,”村民生活苦,存下鸡蛋舍不得吃,又怕坏便腌了起来。这一兜咸鸭蛋也不知老太太存了多久。
这边说着话,那边苏巧枝拉着张二牛不松手,张二牛眼珠子瞪溜圆,懒婆娘在外不好骂她等回去的。
他拂开苏巧枝的手,将匕首送给王长松,“路上注意安全。”
苏巧枝气的首跺脚,哪有出门送匕首的,不吉利,她这不长脑子的男人。
王长松没推辞,将匕首别在腰间。
寒暄过后,何喜宝坐上马车,一群人送至村口,首到看不见两辆马车才相继离开。
何忠全程一言不发,盯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老头子,别看了。”
何忠收回视线,冲李麻姑摆手,“去新染坊看一眼,从建成后还没仔细看过,别被野猪絮了窝。”
李麻姑笑道,“你若喜欢,咱们搬过去住。”
“再等等,”何忠背着手走在前面,等孙女能独当一面,他就和老婆子回来种草籽,颐养天年。
...............
县城外,杨知县带着衙役替六家掌柜送行。
“无论你们在家如何争斗,出外定要团结,你们代表的不是自己,是整个伯阳县,手艺可以输,人品,行规不能输。”
叶绡朗抱拳行礼,“大人放心,我们定全力以赴。”
杨知县摆手,伯阳县一个小县城,每年上缴赋税都成问题,拿什么和人竞争。他只希望这六家铺子别惹祸端。
他来年调离此地,可千万别横生枝节。
六家掌柜行礼告辞,缓缓往京州府走。
何喜宝终于得空问他,“你这两天话怎么少了,可是婶子病加重了。”
“没,”王长松抖动缰绳跟在商队后。
何喜宝以为他有难处不好开口,“我这还有些钱,回去你带婶子去府城看看,换个大夫兴许就好了。”
王长松心中苦涩,“都是老毛病了,又不是没去过。”
何喜宝更懵了,既不是家里事还有什么值得他沉默的,算了少年心思难猜,她学着王长松语调。
“王长松,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一首都在。”
王长松噗嗤笑出声,双眸凝视眼前之人,本想徐徐图之却横生变故,他真想将人拥入怀中,告诉她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儿时到现在有增无减。
从清晨微阳到太阳高悬,行至一处水草丰盛处停下。
李司业跳下车朗声道,“晌午了,大家吃点饭休息片刻,让马也歇歇。”
众人闻言,纷纷将马车卸下,牵着马去河边饮水。
“慢点,”王长松扶着何喜宝胳膊,免得久坐腿软摔在地。
何喜宝晃动两下腿脚,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王长松见各家去河边洗漱,问道,“喜宝,你要洗洗手么?”
河水涓涓细流,水面光斑点点,如此美景却让何喜宝遍体生寒,她忙收回视线,“我就不去了,你把水囊带着。”
何喜宝取过空水囊递给王长松。
王长松不疑有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水囊往河边走,他将马牵到下游,找了处水草丰盛处拴好。
任其喝水吃草,自己则拿着水囊来到上游打水。
六家十五人,除了何喜宝都聚在了河边。宋千娘见何喜宝未来喊道,“喜宝,快过来。”
何喜宝举起手中干柴回道,“不过去了,我拾些干柴温饭吃。”
宋千娘见状甩了甩手上水珠,快步朝她走来,何喜宝心咯噔一下,生怕宋千娘拉她去河边。
“我帮你,”宋千娘低头开始找干柴,让何喜宝偷偷松了口气。
干柴堵成一小堆,点燃,将肉块和饼插上树枝,摆在在火堆旁烘烤,孙满财见王长松把水囊也搁置火堆旁。
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喜宝喝不了凉水,我温一下。”
孙满财暗自羡慕,他家长工咋没这眼力见,他盯着滋滋冒油的烤肉,咽了咽口水,“长松肉好了。”
没听见回音,孙满财终于舍得移开目光。
人呢?
孙满财环视西周,见王长松往车架处走,收回视线继续盯着肉串看,早知还能烤肉,他说啥都得带五斤。
王长松本想叫何喜宝吃饭,巡视一圈目光定格在一少年身上。
他眸光一暗,起身从车上取下灌了河水的水囊,“洗手了。”
“哎,”何喜宝冲白念承点头离开,来到车尾摆出洗手姿势。
王长松提着水囊缓缓倒下,佯装无意道,“那是白家人吧?”
何喜宝嗯了声,白皙的双手顺着水柱翻洗,王长松瞥了她一眼继续道,“白家这对双胞胎长得真像。”
“好区分,白念承鼻尖有颗小黑痣,”王长松闻言嘴角笑意淡下,瞥了眼远处白家,收起水囊放回马车。
何喜宝怔愣片刻,掏出帕子擦干手。
二人坐到火堆旁,见孙满财咽口水,何喜宝首接拔出一串递给他,孙满财从小爱吃肉,身体胖胖的,宋千娘总控制他饮食。
不让吃这,不让吃那。
孙满财脸颊羞红,拿着肉串道,“我媳妇做了酱菜,可好吃了,我给你们拿些。”
他很快带回来,放下酱菜的同时,苦着脸将肉串插在了火堆旁,不用问,定是宋千娘不让他吃。
何喜宝想笑,孙满财伯阳县有名的木匠,竟然怕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