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滩上的一场犁铧之争,以官坊的完胜而告终。
这场胜利,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
首先,是上林县所有旧式铁匠铺的彻底臣服。
比试结束的第二天,张猛便亲自登门,向扶苏负荆请罪。
他不再提什么官府与民争利,而是恳请扶苏,能够允许他和他的徒弟们,加入官坊。
他想学习,想知道那种神奇的曲辕犁,到底是如何设计和制造出来的。
对于这种主动投诚的技术人才,扶苏自然是欣然接纳。
他不仅安排张猛等人进入官坊,更是任命经验丰富的张猛,担任了锻造车间的一个小组管事,负责监管锻打的火候和流程。
这一手“不计前嫌,唯才是用”,让张猛感激涕零,也让县里其他的小工匠们,彻底放下了对抗之心,纷纷选择加入官坊,或是转型为官坊提供配套服务。
一场可能引发社会动荡的利益之争,就这样,被扶苏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和一次宽宏大量的招安,消弭于无形。
其次,是百姓对新政的空前热情。
长公子亲自下场,证明了新犁的优越性。
这比任何的官府告示,都更有说服力。
一时间,全县的农户,都沸腾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跑到县寺,申请租借或者购买新式曲辕犁。
原本还担心卖不出去的三千柄犁,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被预订一空。
拿到新犁的农户,在技术员的指导下,投入到春耕之中。
他们惊喜地发现,这种新犁,不仅耕地快,而且特别省力。
以往需要一头壮牛才能拉动的硬地,现在用一头中等大小的牛,就能轻松应付。
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对新犁的赞美,和对长公子的称颂。
“长公子真是活菩萨啊!这犁,神了!”
“是啊!以前耕一天地,腰都首不起来。现在,轻松多了!”
“何止是犁啊,我听三号示范户的老王说,那堆肥法也厉害得很,地力足足的,今年的收成,肯定差不了!”
民心,就像春日里的田野,在雨露的滋润下,迅速地归向了那个愿意为他们俯身执犁的年轻储君。
咸阳,丞相府。
李斯看着上林县送来的最新一期《新政简报》,久久不语。
简报上,详细描述了犁铧之争的全过程,以及扶苏后续处理的种种举措。
“以一场公开比试,一举击溃对手的信心,赢得民心。再以宽宏之姿,收编其人才,化敌为友……好手段,好气魄啊。”
李斯放下竹简,长叹一声。
他发现,扶苏的成长速度,己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处理政务的方式,既有始皇帝的雷霆手段,又有林晚的奇思妙想,还带着他自身独有的仁厚与亲和。
这几种看似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强大的领袖魅力。
李斯知道,大秦的未来,似乎己经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而他,也必须为自己的未来,做出选择了。
是继续摇摆不定,还是……彻底地,站到这位未来的君主这边?
上林县,扶苏的临时官署。
扶苏并没有因为眼前的胜利而沾沾自喜。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正和县令王楷、田安等人,围着一张巨大的沙盘,规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王县令。”扶苏指着沙盘上的一片区域。
“农具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水利。我观此地,地势平坦,水源充足,若能修建一条贯穿东西的灌溉主渠,至少可再增良田五千亩。”
“公子说的是。”王楷现在对扶苏是言听计从。
“只是……这修渠,需要大量的劳力。如今正是春耕时节,若是强征民夫,恐怕会耽误农时。”
“孤知道。”扶苏笑道。
“所以,孤不打算征发徭役。”
“不征徭役?那……那人从何来?”众人不解。
扶苏的目光,投向了田安。
“孤打算,采用以工代赈和招募雇工的方式。”扶苏说出了一个全新的方案。
“对于那些家中劳力不足,或是田地较少的贫苦百姓,官府可以招募他们来修渠,并发放工钱。这工钱,既可以是钱币,也可以是粮食。”
“如此一来,他们既能通过劳动,获得收入,解燃眉之急;我们也能获得修渠所需的劳力,而不耽误大多数人的春耕。此乃一举两得之策。”
“至于田氏这等大户,”扶苏转向田安。
“你们可以出钱,也可以出人。凡参与修渠者,将来水渠建成,可按其贡献,优先获得灌溉之权。不知田老先生,意下如何?”
田安听完,眼睛都亮了。
这又是利益捆绑!
他立刻表态:“公子深谋远虑,草民佩服!我田氏,愿出钱五万,粮百石,以助公子兴修水利!”
有了田氏带头,其他乡绅也纷纷响应。
王楷看着扶苏那张运筹帷幄的脸,心中己经只剩下两个字:
“折服!”
他知道,自己正在见证的,不仅仅是一场地方改革。
而是一种全新的、更高效、更人性化的国家治理模式的诞生。
而引领这场变革的,正是眼前这位,年仅二十余岁的,大秦储君。
大秦的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