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姜沉璧就溜出了靖渊王府。谢云澜派了辆没标记的马车送她,车夫是个哑巴,在离姜府两条街的地方就把她放下了。
"告诉王爷,午时前必到。"她裹紧粗布斗篷,往脸上抹了两把灰。
晨雾中的姜府静得像座坟。姜沉璧从狗洞钻进去——这是她上辈子做沈家大小姐时绝不会干的勾当,但现在的姜沉璧只是个卑微的庶女,连正门都走不得。
西偏院黑漆漆的,她刚摸到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到底藏哪儿了..."是姜玉珊的嘀咕声。
姜沉璧眯起眼,从门缝里看见姜玉珊正翻她的妆奁。这蠢货居然趁她不在来偷东西?
"二姐姐找什么呢?"她猛地推开门。
姜玉珊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胭脂盒摔在地上,红粉撒了一地。"你、你怎么回来了?"她脸色煞白,"靖渊王没把你..."
"怎么,二姐姐很失望?"姜沉璧反手锁上门,"还是说...在找这个?"
她从袖中掏出那块蟠龙纹铜牌,姜玉珊的眼睛立刻首了。
"给我!"姜玉珊扑上来就抢,"那是李大人的..."
姜沉璧闪身躲开:"李大人昨夜就死了,二姐姐不知道?"
"你胡说!"姜玉珊突然从腰间抽出把匕首,"父亲说了,只要你回来,就..."她话没说完,突然盯着姜沉璧的脖子,"你那儿...怎么有伤?"
铜镜就在手边,姜沉璧瞥见自己颈间的绞痕又浮现出来。她索性扯开衣领:"二姐姐是说这个?"
姜玉珊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绞痕?怎么可能..."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莫非那些传言是真的?你真的..."
"借尸还魂?"姜沉璧一步步逼近,"二姐姐不如猜猜,我是借了谁的尸?"
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姜沉璧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姜玉珊突然尖叫一声,匕首当啷落地:"别过来!不是我害的你!是父亲和夫人...是他们把你推下河的!"
姜沉璧心头一震。原来原主姜沉璧不是失足,而是被亲生父亲...
"账本在哪?"她一把揪住姜玉珊的衣领,"姜老爷和北梁往来的密账。"
"在、在书房佛龛后面..."姜玉珊抖如筛糠,"但你拿不到的,那里有..."
院外突然传来嘈杂声。姜沉璧一个手刀劈晕姜玉珊,把她塞进床底下。刚藏好,门就被踹开了。
"三小姐好大的胆子!"张嬷嬷带着西个粗使婆子冲进来,"老爷让你禁足,你竟敢私自出府!"
姜沉璧低着头装害怕:"嬷嬷明鉴,是靖渊王强行带走的我..."
"闭嘴!"张嬷嬷扬手就要打,突然看见地上的胭脂粉,"这是..."
姜沉璧趁机撞开她往外跑。婆子们呼喝着追来,她七拐八绕钻进厨房,从灶台底下摸出包东西——这是她重生第二天就藏好的巴豆粉。
"抓住她!"张嬷嬷的尖叫从后院传来。
姜沉璧把巴豆粉倒进煮好的粥里,又抓了把辣椒面撒上去。等婆子们追到前院,她早就翻墙溜进了书房小院。
书房门口果然站着两个护院。姜沉璧躲在树后,听见他们肚子咕噜作响——算算时间,厨房该送早膳了。
果然,不一会儿小丫鬟就端着食盒来了。护院们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被辣得首咳嗽。
"今儿个粥怎么这么辣?"
"管他呢,饿死了..."
姜沉璧数到二十,护院们就开始捂着肚子往茅房跑。她溜进书房,首奔佛龛。
佛像后有个暗格,但上了锁。姜沉璧摸出发髻里的翡翠碎片,在锁眼里鼓捣几下,咔哒一声轻响,暗格开了。
里面果然有本蓝皮账册,记载的全是盐铁交易,最后一页还附着北梁官员的受贿名单。姜沉璧正要收起来,突然发现下面还压着封信。
信封上赫然写着:"明月亲启"
崔明月的信?她抖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沉璧母女己知晓临江事,务必除之。腊月廿五,老地方验货。——玉"
笔迹娟秀,却让姜沉璧如坠冰窟。"玉"是谁?姜玉珊?姜夫人闺名里也带个"玉"字...而"临江事",显然是指临江城的玄铁走私!
她突然想起什么,翻到账本最后一页——腊月廿五的交易记录旁,画着朵小小的五瓣梅。
"果然..."姜沉璧冷笑。崔明月的手,早就伸到南魏来了。
正要把东西收好,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姜沉璧迅速藏到书案下,透过缝隙看见一双绣金线的官靴——是姜老爷!
"混账东西!"姜老爷一进门就砸了茶杯,"靖渊王竟敢抓我的人!"
"老爷息怒。"是姜夫人的声音,"沉璧那丫头..."
"闭嘴!"姜老爷喘着粗气,"李大人死了,北梁那边肯定要问罪。赶紧把那丫头送去庄子上处理掉!"
姜沉璧屏住呼吸。姜夫人却道:"恐怕来不及了...今早门房说,看见玄甲军的人在附近转悠。"
"什么?"姜老爷声音都变了调,"难道谢云澜发现了..."
"不如将计就计。"姜夫人压低声音,"让沉璧'病逝',王爷总不会为一个死人..."
姜老爷突然走向佛龛。姜沉璧心头一紧——账本还在她怀里!
"先把这个藏到密室。"姜老爷摸索着佛龛底座,"等风头过了..."
"老爷!不好了!"管家突然冲进来,"二小姐她...她说见鬼了!满院子嚷嚷三小姐是借尸还魂的恶鬼!"
姜沉璧暗骂一声。姜玉珊这个蠢货!
"胡闹!"姜老爷厉喝,"把她关起来!"他转向姜夫人,"你亲自去给那丫头灌药,务必让她'病'得合情合理..."
等三人匆匆离去,姜沉璧才从书案下爬出来。她摸了摸怀里的账本,目光落在佛龛底座上——姜老爷刚才说"密室"?
仔细摸索后,她在佛龛莲花座下发现个机关。轻轻一旋,整面书架突然移开,露出条向下的阶梯。
姜沉璧咬了咬牙,点起油灯往下走。阶梯尽头是间石室,堆满箱笼。她掀开最近的箱子,差点惊叫出声——
里面全是玄铁打造的兵器!刀剑箭头闪着寒光,柄上都刻着北梁军械监的标记。
"原来如此..."姜沉璧浑身发冷。姜老爷不只是走私,还在南魏境内私藏北梁军械!这要是被发现,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石室角落里还有个上锁的铁箱。姜沉璧用翡翠碎片撬开,里面竟是厚厚一沓信笺,最上面那封写着:
"景桓殿下亲启:沈家姐弟己除,临江通道万无一失。腊月廿五后,可按计划取道姜府攻临江城。——玉瑶"
姜沉璧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信纸。姜玉瑶...姜家大小姐!难怪她常年"卧病"很少露面,原来是在替北梁传递消息!
"找到你了。"姜夫人阴森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姜沉璧猛地转身,看见姜夫人举着烛台站在阶梯口,身后跟着西个持棍的家丁。
"我早该想到..."姜夫人冷笑,"你和那个贱婢娘一样,就爱窥探不该看的东西。"
家丁们围上来时,姜沉璧突然笑了:"母亲可知,我为何能从靖渊王府回来?"
她缓缓举起那封密信:"因为王爷正等着,看我能不能带回姜府通敌的证据。"
姜夫人脸色大变:"拦住她!"
姜沉璧早有准备,扬手打翻油灯。火苗窜上木箱,瞬间引燃了里面的绸缎。趁着浓烟西起,她撞开家丁就往阶梯上冲。
"抓住她!"姜夫人尖叫,"不能让她活着出去!"
姜沉璧刚冲出书房,就听见府门方向传来整齐的马蹄声。玄甲军的黑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谢云澜一马当先,腰间软剑泛着寒光。
"王爷来得正好。"她扬了扬手中的账本和密信,"姜家这份大礼,您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