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王平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块,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砸在死寂的篮球场上。
“刚才,用哪只手……”
他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眸,像冰冷的探针,缓慢而精准地扫过李志国筛糠般剧烈抖动的双手。
“打的耳光?”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审判钟声,彻底击溃了李志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
“呜……哇——!!”李志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即将被宰杀的猪猡!巨大的恐惧让他彻底失禁,裤裆的湿痕迅速扩大,刺鼻的骚臭味弥漫开来。他像一滩真正的烂泥,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涕泪横流,疯狂地、语无伦次地哭喊求饶:
“哥!大哥!祖宗!我错了!我……我两只手都错了!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我吧!呜呜……我……我给你磕头!我给你当狗!别……别废我的手!求你了!!”他额头不要命地往坚硬的地面上撞,发出“砰砰”的闷响,瞬间就磕破了皮,鲜血混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模样凄惨狼狈到了极点。
王平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那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他没有再看李志国哭爹喊娘的惨状,目光越过他,落在了球场边缘。
林小川和李胖正站在那里。
林小川红肿的脸上,那双眼睛里燃烧着复仇的快意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死死盯着王平,胸膛剧烈起伏。李胖则张大了嘴巴,胖脸上又是惊骇又是解气,小眼睛瞪得溜圆。
王平的视线在林小川变形的左脸上停留了一瞬。那清晰的五指印痕,像烙印一样刺眼。
然后,他动了。
没有任何预兆,快如鬼魅!
他猛地俯身,左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抓住了李志国还在疯狂磕头、沾满血污泥泞的右手手腕!力量之大,瞬间扼住了李志国所有的动作和哭嚎!
“啊——!!!”李志国魂飞魄散,发出濒死般的尖叫,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拼命挣扎,像条离水的鱼疯狂扭动!
但王平的手,纹丝不动!像焊接在了他的腕骨上!
紧接着,王平的右拳紧握,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爆响!他眼神冰冷,手臂肌肉贲张,带着一股毁灭性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力量感,如同抡起的重锤,朝着李志国被死死按在水泥地上的右手手肘关节内侧,狠狠砸了下去!
没有犹豫!
没有废话!
只有最原始、最暴力的审判!
“不——!!!”李志国的尖叫声拔高到极限,充满了绝望!
砰——咔嚓!!!
一声沉闷到极点、又夹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脆响,清晰地炸开在死寂的操场上空!
“嗷——呃啊——!!!”
李志国的惨叫戛然而止,变成了破风箱般倒抽冷气的嘶嘶声!他的眼球瞬间暴凸,几乎要跳出眼眶!整张脸因为无法想象的剧痛而扭曲成了非人的形状!被王平抓住的右手手臂以一个极其诡异、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弯折了过去!小臂的骨头茬子,甚至刺破了皮肉和薄薄的衣袖,带着血丝,白森森地暴露在空气里!
剧烈的疼痛瞬间剥夺了他所有的意识和声音,他身体猛地一挺,像被电击的青蛙,随即彻底下去,翻着白眼,口吐白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那只被废掉的右手,像一条被砸断了脊骨的死蛇,软塌塌地垂落在扭曲的手臂末端。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连那个抱着膝盖哀嚎的跟班都吓傻了,忘记了喊疼,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黄毛和另一个跟班瘫在地上,裆下一片湿热,裤裆湿透,彻底吓尿了,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尿骚味和恐惧的味道。
王平缓缓首起身。
他松开手,李志国那软绵绵、扭曲变形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在地。
王平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聒噪的苍蝇。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拳峰上沾染的、属于李志国的点点血迹和皮肉碎屑,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随意地甩了甩手,仿佛要甩掉什么脏东西。
然后,他转过身。
目光平静地看向球场边缘的林小川和李胖。
林小川浑身都在颤抖,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复仇和巨大震撼的激动!他看着地上像死狗一样抽搐的李志国,看着那只扭曲变形的手臂,感觉堵在胸口的那股滔天屈辱和憋闷,瞬间烟消云散!他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平哥牛逼!”,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
李胖更是激动得胖脸通红,小眼睛放光,刚想跳起来欢呼,却被眼前这过于血腥残酷的一幕震得有些发懵,欢呼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吸气声。
就在这时——
“干什么?!住手!!!”一声气急败坏的、带着巨大惊怒的咆哮,如同炸雷般从操场入口处传来!
教导主任张秃子(人送外号“张阎王”)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体育老师,像三头发怒的公牛,气喘吁吁、脸色铁青地冲了过来!显然是有人看到情况不对,跑去告了状。
眼前的景象让张秃子倒吸一口冷气!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三个哀嚎或昏死的初二学生,鲜血染红了水泥地!尤其是李志国,右臂扭曲变形,白骨刺出,惨不忍睹!而罪魁祸首,那个只穿着校服裤子、赤着精壮上身的王平,正平静地站在血泊旁边,像个没事人一样!
林小川和李胖这两个初一新生,则像吓傻了一样站在一边。
“反了!反了天了!”张秃子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指着王平,手指哆嗦得像是得了帕金森,“王平!又是你!开学才几天?!你就敢下这种死手?!你眼里还有没有校规?!还有没有王法了?!给我抓住他!”
两个体育老师也是头皮发麻,看着地上李志国的惨状,又看看王平那平静却散发着无形压迫感的身影,一时竟有些踌躇不前。
王平没动。他甚至没看暴跳如雷的张秃子一眼。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林小川身上,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张秃子的咆哮:“回去上课。”
林小川浑身一震,看着王平平静的眼神,再看看地上李志国的惨状和暴怒的教导主任,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事情闹大了!平哥他……
“平哥……”林小川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回去。”王平的语气加重了一丝,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走……走走走!川哥!快走!”李胖也吓坏了,反应更快,一把拉住还在发懵的林小川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就往教学楼方向跑。林小川被李胖拖着,一步三回头,看着王平静静地站在原地,被两个终于鼓起勇气上前的体育老师一左一右抓住胳膊,而张秃子正指着王平的鼻子,唾沫横飞地咆哮着什么。巨大的愧疚和恐惧淹没了林小川,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绥河一中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关于操场那场血腥冲突的流言,像瘟疫一样在校园的每个角落疯狂蔓延,被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王平的名字,成了“凶神”、“煞星”的代名词,也成了学校管理层眼中必须拔除的毒瘤。
处理结果来得又快又狠。
三天后的大课间,刺耳的电铃声刚停,学校那破旧的高音喇叭就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紧接着,教导主任张秃子那冰冷、严厉、带着宣判意味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校园:
“全体师生注意!下面宣读一则重要处分决定!”
“初一(3)班学生王平,目无校纪,品行恶劣!于9月X日下午,在操场公然行凶,蓄意殴打同校同学,手段极其残忍,造成极其严重的伤害后果!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坏!经校务会议研究决定,并报上级教育主管部门批准……”
广播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重和威严。
“……给予王平,开除学籍处分!立即生效!”
“望全体同学引以为戒!严格遵守校纪校规!杜绝此类恶性事件再次发生!”
“开除学籍处分!立即生效!”
冰冷的十个字,如同八把重锤,狠狠砸在站在西班教室门口、竖着耳朵听的林小川心口!
他眼前猛地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遍全身!
开除!
平哥……被开除了?!
广播还在继续,张秃子那套官腔十足的“引以为戒”、“杜绝恶性事件”的说辞,林小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广播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开除”那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反复回响!
走廊里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真开除了?!”
“王平?就是那个把李志国胳膊打断的狠人?”
“活该!下手也太黑了!”
“嘘!小声点!听说那家伙凶得很……”
议论声、惊叹声、幸灾乐祸的低语声,像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冲击着林小川的耳膜。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刺耳、带着毫不掩饰嘲讽和恶意的声音,像根毒针,精准地扎进了林小川混乱的脑海:
“哈!听见没?王平那疯狗被开除了!真是大快人心!”一个隔壁班的男生,故意用林小川能清晰听到的音量,对着同伴大声说道,眼神还瞟向林小川这边,“这下好了,某些人没了靠山,看他还怎么装‘扛把子’!还穿新鞋?呸!等着被收拾吧!‘王平的狗’!”
“王平的狗”!
这西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林小川的神经上!
他猛地转过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向那个说话的男生!屈辱、愤怒、恐惧和失去王平庇护的巨大恐慌,瞬间冲垮了他仅存的理智!他想扑上去撕烂那张恶毒的嘴!
然而,就在他拳头紧握、即将爆发的瞬间——
教学楼一楼大厅的侧门被推开。
两个穿着制服的校工,面无表情地押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是王平。
他换下了校服,穿着他那件半旧的灰色圆领毛衣和洗得发白的裤子,肩上挎着一个同样半旧的绿色帆布书包。他的东西很少,只有这一个包。
他低着头,步伐依旧沉稳,但林小川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沉稳之下的一丝……沉重?
校工押着他,走向校门口的方向。那是离校的路。
似乎是感应到了林小川的目光,王平在即将走出教学楼阴影、踏入外面阳光的前一刻,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隔着喧闹嘈杂的人群,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他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站在西班门口、脸色惨白、拳头紧握、眼神里充满了屈辱愤怒和巨大恐慌的林小川。
那眼神,极其复杂。
没有愤怒,没有责备,没有林小川预想中的失望。
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平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仿佛在无声地说:看,这就是代价。
然后,他收回目光,不再停留,在校工的“护送”下,沉默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绥河一中的大门,走进了外面九月的阳光里。
背影挺拔,却带着一种孤狼离群的决绝和萧索。
林小川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
耳边是“王平的狗”的刺耳嘲讽。
眼前是王平那沉默离去、背负着“开除”污名的沉重背影。
脚下,是那双被踩塌、玷污、象征着屈辱开端的白球鞋。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恐慌和无助,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潮,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他失去了他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