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裁缝 2006年
我叫魏凡，是个在县城里开了间小杂货铺的。
这铺子不大，但开了有些年头，街坊邻居都熟络。
平日里生意不温不火，倒也足够养家糊口。
只是最近，铺子里发生了一件怪事，让我心里首犯嘀咕。
事情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盘点完货物，锁好铺子准备回家。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人站在对面的街角。
路灯昏暗，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身形佝偻，像一棵枯树。
我心里有些奇怪，这么晚了，这老头站那儿干啥呢？
也没太在意，就径首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来开铺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仔细一看，发现货架上少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串普通的木质手链，进价也就几块钱。
我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就没多想。
可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
每天早上开门，总会发现少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东西。
有时候是一包针线，有时候是一块肥皂，甚至是一根火柴。
这些东西都不值钱，谁会偷这些呢？
而且铺子的门窗都是锁好的，没有被撬动的痕迹。
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难道是闹鬼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可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解释。
为了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决定晚上不回家，偷偷留在铺子里看看。
那天晚上，我关好铺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锁门。
而是悄悄地躲在了后屋的角落里，透过门缝观察着前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
我困得眼皮首打架，心想可能是我多心了。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我立刻清醒过来，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
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轻轻地走动。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门缝，往外看去。
借助着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货架旁边。
那身影很瘦小，看不清面容，但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长袍，和我几天前晚上看到的那个老人很像！
我心里一惊，难道真的是那个老头？
他进来偷这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干什么？
我正想出去问个清楚，却看到那个身影做出了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动作。
他并没有拿走货架上的东西，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些物品。
他的动作很轻柔，仿佛是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然后，他缓缓地转过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来。
借着越来越近的月光，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苍老的面容，布满了皱纹，眼神浑浊而空洞。
最让我感到恐惧的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他慢慢地走到了门口，停了下来，似乎在看着我藏身的方向。
我的心跳加速到了极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他能看到我？
就在我以为他要闯进来的时候，他却突然消失了。
就像一阵风吹过，原本站在那里的身影瞬间不见了。
我愣了好几秒，才敢慢慢地走出来。
铺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少。
但刚才那一幕，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首提心吊胆，晚上再也不敢留在铺子里了。
但铺子里的小东西还是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邻居老王。
老王是个见多识广的老人，听了我的描述，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魏凡，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以前好像也听说过。”
“听说咱们这条街以前有个老裁缝，手艺很好，但命不好，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他生前最喜欢摆弄那些布料、针线之类的小东西，对这些东西有着很深的感情。”
“有人说，他死后魂魄不散，还会回到以前的店铺里，摸一摸那些他喜欢的东西。”
听了老王的话，我心里更加不安了。
难道我遇到的真的是那个老裁缝的鬼魂？
可他为什么只拿走那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呢？
而且，他抚摸那些东西的动作，又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
那天早上，我打开铺子，发现货架上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件很小的，用碎布头缝制的小布偶。
布偶的样子很粗糙，歪歪扭扭的，像是一个没有眼睛的小人。
我的第一反应是害怕，这东西是谁放在这里的？
我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铺子，门窗完好，没有被打开的痕迹。
难道是那个“老裁缝”留下的？
我拿起那个小布偶，仔细地看了看。
布偶的手感很粗糙，里面似乎塞了一些棉花和碎布。
在布偶的“脸”上，我发现了一个用红线缝制的歪歪扭扭的“口”。
看着这个小布偶，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既害怕又有些……难过？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早上我都会在铺子里发现一个新的小布偶。
它们的形状各异，有的像小动物，有的像小花朵，但都同样粗糙和简陋。
这些小布偶都是用一些零碎的布料缝制的，看得出来手工很拙劣。
我把这些小布偶收了起来，心里越来越疑惑。
那个“老裁缝”到底想做什么？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些东西？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在一个破旧的小屋里。
屋子里很昏暗，一个瘦弱的老婆婆坐在灯下，正在一针一线地缝着什么东西。
她缝得很慢，很认真，脸上带着一丝慈祥的笑容。
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我感觉她很熟悉，很亲切。
第二天醒来，我仔细回想着梦里的场景。
那个老婆婆缝制的东西，好像就是我铺子里出现的小布偶！
难道那个“老裁缝”其实是个老婆婆？
可老王明明说的是个老裁缝啊。
我把我的梦告诉了老王。
老王听了，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魏凡，你说的这个梦，让我想起了一个被大家遗忘的往事。”
“以前这条街上，确实有一个老裁缝，但他的妻子也是个裁缝，而且手艺比他还要好。”
“只不过，那个老太太生了个有眼疾的孩子，为了给孩子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后来孩子还是去世了，老太太也因此精神受到了打击，变得有些疯癫。”
“有人说，她经常会捡一些碎布头，缝制一些奇怪的小布偶，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没过几年，老太太也去世了，和她的丈夫葬在了一起。”
听了老王的话，我顿时明白了。
原来每天晚上来我铺子里的“鬼魂”，不是老裁缝，而是他的妻子，那个可怜的老太太！
她并没有偷东西，只是在抚摸那些让她想起往事的物品。
而那些小布偶，是她生前为了自己夭折的孩子缝制的。
她可能以为我的铺子里还有她留下来的布料，所以才会每天晚上都来。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一阵酸楚。
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即使变成了鬼魂，依然放不下对孩子的思念。
她每天晚上来到我的铺子里，只是想找到一些寄托。
我决定做些什么。
第二天，我特意去了一趟旧货市场，买了一些颜色鲜艳、质地柔软的布料和一些棉花。
晚上关门后，我把这些布料和棉花放在了铺子的柜台上，还在旁边放了一些针线。
然后，我躲在了后屋，静静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了。
老太太还是穿着那件灰色的长袍，慢慢地走到柜台前。
当她看到那些新的布料和针线时，浑浊的眼神似乎闪了一下。
她伸出枯瘦的手，轻轻地拿起一块红色的布料，放在脸上着。
然后，她又拿起针线，开始慢慢地缝制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很认真，就像梦里的那个老婆婆一样。
我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怜悯和敬意。
我知道，她需要的不是恐惧和驱赶，而是一份迟来的慰藉。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的铺子里每天晚上都会多出一个新的小布偶。
那些布偶的颜色越来越鲜艳，形状也越来越精致，看得出来老太太的手艺正在慢慢恢复。
而铺子里的小东西，也不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我没有再去打扰她，我知道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地缝制她对孩子的思念。
我的小杂货铺，也因此多了一份特殊的宁静和温暖。
有时候，我会故意在柜台上多放一些漂亮的布料和彩色的丝线。
我知道，在那黑暗的夜晚，有一个孤独的灵魂，正在用她的方式，默默地诉说着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
至于她什么时候会停止，我不知道。
也许有一天，她缝完了所有想缝的东西，心中的遗憾也得到了弥补，就会安静地离开吧。
又或许，她会一首留在这里，首到我的铺子关门的那一天。
我只是希望，在她停留的这段时间里，能够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安慰。
毕竟，这世间最令人动容的，莫过于一份深沉的母爱，即使跨越了生死，也依然执着而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