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谷栗给大家发工钱。
她将谷穗单独叫到堂屋,把一两二钱银子塞进她手中,谷栗不知堂姐婚后到底如何,但手里有钱总会舒坦些。
谷穗看着手里银钱苦笑,“你这是干什么?”其他人都排队领工钱,就她单独发岂不惹人诟病。
“拿着就是,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你赚多少。”
谷穗笑着抬手敲了下谷栗额头,她堂妹怎就这么傻,看不上李家还教她做糕点,也不怕她倒戈。
每月一两二钱对靠天吃饭的农民来说,是想都不敢想,尤其第一次拿到工钱的谷粮,握着银钱的手止不住颤抖。
俗话说有人欢喜有人忧。
“娘,你多少给我留点呀,”谷田拉着赵氏的腿不让她上炕。
“你给我放开,”赵氏抖动着腿,用另一只脚去踹他胳膊,“我咋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你要钱干什么。”
谷田神情窘迫,“我和姐夫跑业务,吃喝都是他花钱,我总不能一直这样呀。”
赵氏扭着身子,坐在炕上不悦道,“他是你姐夫,吃点喝点怎么了,我没让你去他家住就不错了,起开,别拉我的腿。”
“我不放,除非你给我五钱银子,”谷田执拗着不愿放开,他姐夫累一天吃的都是馒头,尔后吃的也是素包子。
他每次都是肉包子,只因姐夫说他年龄小,要长身体。
可年龄在小也知羞耻,哪好意思天天张嘴要吃食,他又不是没挣钱,他也想给姐夫买肉包子。
赵氏挣脱不开,累得满头大汗,看着儿子委屈的小表情,气得挑出二钱银子丢给他。
“就这些爱要不要,和你姐一样,胳膊肘往外拐,没一个向着我的。”
赵氏委身爬上炕,打开炕柜将一两银子放进木匣中,这都得存起来给儿子娶媳妇。
.........
随着谢忱不断找客源,糕点产量急剧增加,宗氏存的鸡蛋根本不够用,于是她一早便开始满村溜达。
“张大家的,我家收鸡蛋一文钱两个,有鸡蛋就往我那送,别拿县城卖了。”
张大媳妇闻言笑道,“那敢情好了,我家正好存了十个,一会我给你送过去。”
“好说好说。”
宗氏摆摆手继续往前走,今时不同往日,宗氏走路都有精神,以往开年就愁人头税。
现在开年就进钱,做菜也不用考虑油多油少,这日子真是好起来了。
宗氏见胡大远娘子在洗衣服,笑着喊道。
“胡家的,我家收鸡蛋,一文钱两个,有鸡蛋就往我那送,别拿县城卖了。”
“哎,婶子等一下。”
高氏忙起身,胡乱地在身上擦了两把,快步上前打开院门,笑道,“婶子,进来咱们说说话。”
宗氏眼中滑过狐疑,笑道,“你这孩子,有什么话非得让我进来。”
高氏挽着宗氏的胳膊,将其带到屋里。
“婶子,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为人你是知道的,我这也是没办法......”
宗氏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婶子,胡妮这孩子性格发闷,长得也不好看,现在到了说亲年龄,我想.......”高氏欲言又止,最后咬牙道。
“婶子,能否让胡妮去麦粒香做学徒,她面食做的好,做糕点一定没问题,我们也不白学,我给钱。”
高氏说得急,声音到最后竟然有些发颤。
胡大远是村里猎户,家里没有田产,胡妮小时高氏没看住,从炕上掉进锅里,皮肤烫了大半。
胡家多年挣的钱都搭在胡妮脸上。
宗氏了解胡家情况,可这事她做不得主,于是拍着高氏的手道,“孩子,糕点厂是谷栗和谢忱合伙开的,这学徒之事得问她。”
高氏被说的脸通红,可想到女儿情况,不得不再次恳求,“婶子,我按月出钱,不白学。”
宗氏见她误会笑道,“你这孩子想哪去了,我还能撒谎骗你不成,这样吧,我回去问问谷栗,你等我消息。”
高氏欣喜道,“哎,多谢婶子,我等你消息。”
晚间,宗氏来到谢家,将白天的事情说与她听。
“收徒的事全看你个人,奶就传个话。”
宗氏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定是胡妮遭遇让宗氏想起了她。
谷栗将德式布丁塔递给她,笑道,“奶,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收徒,糕点销量一天比一天大,就咱们几人根本不够用。”
谷家在糕点厂连轴转一个月,地里杂草全靠谷老头和宗氏两老人打理,长久下去不是个事。
宗氏听她这么说皱眉道,“那配方不都传出去了?”
“不怕,咱们签契约文书。”
这些宗氏都不懂,可见谷栗说得言辞凿凿,也不再纠结。接过布丁塔放入口中,外酥里嫩满口奶香,好吃。
“明天我去通知胡家,”说着视线瞥向桌上小簸箕,“今天卖剩的?”
德式布丁塔是谷栗新研制出来的糕点,松软蛋糕做外皮,内里放着牛奶蛋黄和糖霜,刚投入市场就被抢空。
谷栗见宗氏吃完,又递了一个给她,“晚上突然想吃这口,让谢忱给我做的。”
“够了,你留着自已吃吧,”宗氏咽下口中吃食,起身扯了扯衣摆,“我得回去了,再晚看不清路。”
“奶,”谷栗出声叫住她,拿起小簸箕塞进她手里,“拿回去给我爷吃。”
许是以前太苦,现在谷老头就喜欢吃软糯的甜食,但他好面子从不主动索取。
宗氏没好气道,“你这孩子,有什么好吃得都要往家送一份,让你婆母怎么看。”
谷栗凑近宗氏耳边小声道,“你孙女挣钱你怕啥。”
宗氏被气笑,抬手轻轻拍在她脑门上,小声训斥,“不许胡说八道。”
她这孙女脑子没个教条礼法,总语出惊人。
谷栗嘿嘿一笑,挽住她胳膊,“奶,你明天和村里人说,糕点厂招学徒,供吃供住每月一钱银子,签五年契约。”
“还给钱,哪有学徒给工钱的,”宗氏不赞成地剜谷栗一眼,“这事你和谢忱商量下。”
恰巧此时谢忱从外面进来,“奶,这事我们都商量过了,如今谷粮已经上手,有他看着我们也放心。”
谢忱将新烤好的布丁塔递给谷栗,“尝尝,这回还甜么?”
谷栗拿起一个尝了尝,点头的同时竖起一个大拇指,“夫君做出的糕点超好吃。”
谢忱闻言唇角微勾。
宗氏诧异地看着二人,“让谷粮管生产?”
“嗯,谷栗要研究新吃食,我又要跑业务,家里总得有个人管。”
“他能行么?”谷粮才十四岁,能挑起这么大的担子么?
谷栗笑道,“奶,我和谢忱又不是放任不管,不会出事的。”
宗氏不可置信得哎呦哎呦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人恍恍惚惚回到谷家,也不管谷老头睡没睡着,直接将人从炕上拽起。
不待谷老头发火,就噼里啪啦开始说,“老头子,谷栗明天招学徒,还给一钱银子,让谷粮管生产。”
宗氏说的东一句西一句,听得谷老头脑袋都要炸了,他按住宗氏肩膀,“收徒?”
“对,要五个人,”宗氏脱掉鞋盘腿坐在炕上,继续道,“大孙子管她们。”
这哪跟哪呀,谷老头一边听一边分析,终于将事情了解清楚,他笑道,“好事,这是好事。”
大地主不都雇人干活么?谷栗这是要往大了发展。
谷老头拿起小簸箕里的布丁塔,咬了一大口微眯着眼睛道,“明天你和胡家说一声,至于胡妮能不能选上,就看她命了。”
孩子可怜,能帮一把是一把。
谷老头两口一个布丁塔,伸手去拿第二个时,小簸箕被宗氏无情抽走,“谷栗说晚上吃太多甜食血糖高。”
说着转身将布丁塔送去灶房,谷老头望着宗氏背影咽了咽口水,“血糖是啥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