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粒香,堂屋。
“宋君杰是谁?”谷栗眨着大眼睛看向王知县。
王知县兴奋道,“齐州城,宋家家主,宋月舒她爹。激动不?”他每说一句,眼睛就亮一分。
谷栗愕然,“我被投毒了,我该激动么?”
王知县哈哈大笑道,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桂芳斋,每年交赋税三百两,你想想得多有钱。”
谷栗恍然大悟,怨不得王知县如此开心,敢情这是只肥羊呀。
随即谷栗做出一副悲愤交加的表情,指着灶房方向。
“我灶房面粉,牛奶,菜籽油都不敢再用了,食材损失直接影响麦粒香收入,这次投毒事件,麦粒香损失惨重。”
王知县望着谷栗,欣慰地点点头,附和道“惨呦。”
翌日,谷栗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又暴躁的敲门声惊醒。
“嫂子....”谢莹神经紧张地扯着谷栗衣袖,躲在她身后往外看。
自从麦粒香进了贼人,谢莹便不敢自已住,这两天一直窝在谷栗屋里,透过谷栗肩头谢莹只看见漆黑一片。
敲门声还在继续,许三芽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身上披的衣服还来不及穿上。
“夫人,你别出屋,我去问问是谁,”许三芽话音刚落,就听院外传来惊天怒吼,“妹子,走呀,咱俩去齐州城。”
是王知县声音,谷栗大大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谢莹手臂安抚道,“别怕,是王大人。”
“三芽,你穿好衣服告诉王大人我马上就来,”谷栗起身开始穿衣服,昨天王知县说替她伸冤,让她陪同去趟齐州城。
可他也没说要起这么早呀,看着屋外漆黑一片,谷栗认命地低头穿鞋。
院外,许三芽站在门里大声喊道,“王大人,夫人马上就出来,你稍等一会。”
王大人洪亮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给我将门打开。”
许三芽纠结,这大黑天的她开门好么?“大人,你稍等我这就给你开。”
王知县站在门外侧耳倾听,半天不见动静,合着忽悠他玩呢,“许三芽,你把门给我开开。”
“大人你别喊了,我本就怕你,你一喊我就慌,一慌手就抖门栓都握不住。”许三芽站在门前,盯着门栓就是不开门。
咯吱,房门被打开,许三芽闻声望去见谷栗穿戴整齐,才伸手将门打开。
院外灯火通明,只见王大人扛着大旗骑在马上,身后跟着十几辆马车,车夫不似寻常百姓,眼神冷冽气势逼人。
许三芽下意识后退半步,她胆肥了,竟然敢给知县关外面。
王知县见谷栗出来,将大旗换了个肩膀朗声道,“妹子,上车,大哥带你讨公道去。”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上前请谷栗上马车,而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上,正是被抓的投毒男子。
马蹄哒哒哒,谷栗都快被颠散架了。
她想提醒王知县不用这么赶,却又不好破坏他兴致,从昨天到现在,他嘴角就没落下过。
平时一天的路,王知县只用了半天就赶到了。
齐州城,守城士兵揉了揉眼睛,随即大叫道,“不好了,王知县扛旗过....咳咳...”士兵话音未落,就被飞驰的骏马踢了一身土。
齐州城府衙,投毒人跪在堂下,谷栗站在他身边。
王知县则悠闲地坐在一旁喝着茶,“李大人,你们齐州城的人挺记仇呀,前脚打人后脚投毒,一招比一招狠。”
“王大人,这是个人行为,你这......”
“哦,异地犯罪原籍受审,我帮你一把。”王知县放下茶盏,扯了下胡须,“别等着了,叫宋家家主过来,谈谈赔款问题。”
异地办案,原籍受审,这明显就是找茬。
李知府气得手抖,惊堂木重重砸在桌上,“王大人你莫要胡搅蛮缠。”
王知县揉了揉耳朵,转头对谷栗道,“明天和我进京告御状。”
“哎呀,王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李知府翻脸比翻书还快,笑得一脸和煦。
王知县把玩着手中茶盏,缓声道,“李大人怕是不知事态的严重性,兵部尚书千金在麦粒香学糕点,若误食毒糕点.....”
王知县抬头,冷眼瞥向李大人,惊得李知府一身冷汗。
兵部尚书不是他弟弟么?李知府咬牙暗恨宋君杰给他惹麻烦。
兵部尚书,千金,王欣妍。
谷栗听王知县说完,脑袋轰的一声,后怕席卷全身,若王欣妍误食毒糕点,别说麦粒香了,整个谷家和谢家都得完蛋。
谷栗下意识摸向腕上,幸好赵氏送得镯子是真的,竟误打误撞救了全家一命。
很快,宋君杰被衙役羁押过来。
宋君杰一身儒雅,情绪平和,并没因衙役粗鲁而生气,“李大人,你这是何意。”
王知县抬眸瞥了眼宋君杰,又将视线投向李知府,见他竟笑脸迎合,王知县轻轻翻动茶盏。
啪,茶盏重重摔在地上,水渍,碎片溅宋君杰一身。
“呀,没拿稳。”
宋君杰勾起唇对王知县行了个大礼,从容不迫道,“小民无权无势,大人打得好。”
谷栗闻言心咯噔一下,这男人不好对付。
眼见王知县变了脸色,李知府忙拍响惊堂木,“宋君杰,堂上下跪之人你可认识。”
宋君杰轻轻掸了掸衣衫,“家奴雷鸣,三天前做错事被我逐出府了。”
李知府瞥了眼王知县,继续道,“他说受你指示往麦粒香面粉里掺砒霜,你可承认。”
“求大人明鉴,这狗奴才知道我和麦粒香有旧怨,定是想加害于我。”
宋君杰的表现真像个受害者,一时分不清真假。
李知府露出会心一笑,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王大人,你也看见了,刁奴诬陷主子,我这就将他缉拿归案,你也扛着旗回去吧。”
开玩笑,王知县就不是吃亏的性子,岂能因二人说几句便打道回府。
“既然李大人能力有限,我便说几句,”王知县一挥手,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压着三个人走进来。
宋君杰见到三人神情微动。
刘衙役将账本递给王知县,王知县翻开朗声读到,“七月初三,同仁药铺掌柜,售卖砒霜三斤。啧啧,量挺大呀。”
砒霜在晋国属管控药物,不可大量存储,“进账四百三十两,这价高得,我都想贩卖了。”
宋君杰冷声道,“王大人,这和我有关系么?”
“和你没关系,和他家银票有关系,”王知县指着钱庄掌柜道。
宋君杰刚想开口就被王知县打断,“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你做过必定会留下痕迹。”
王知县将卖身契,银票,摆在桌面上。
不再和他废话,指着上面时间道,“银票带有编号,钱庄有取票人信息和时间,这银票出现在药铺,而卖身契的时间.......”
满脸络腮胡的王知县嘿嘿一笑,转了话锋,“你爱好挺独特呀,买这么多砒霜,难道是冲水喝么?哦,对了。”
王知县指向位干瘦老头,“这老头打更偷懒,窝在墙角看见雷鸣从你家出来,你送的。时间么?”
王知县点了点桌上卖身契,笑得意味深长,“你们主仆挺搞笑呀,都逐出府了还藕断丝连。”
宋君杰越听脸越白,冷汗沁满后背,衣服湿哒哒得粘在身上,他已经做得天衣无缝,万万没想到,问题会出在银票身上。
王知县嘿嘿一笑,摸着满脸络腮胡大声喊道,“李大人,咋整得,审个案件这么费劲,这要是在军营,我能打你三十军棍,保你不死也残。”
李知府被逼的额头布满细汗,这要传到上峰耳朵,他这官位可以换人了,可不等他开口解释。
就听宋君杰发出疯癫般狂笑,他眼睛如毒蛇般注视着周围,他知道此劫难逃,可他不甘心。
不就打了几个货郎,封了永安城商路,至于赶尽杀绝么?
他们竟然带着商队搅乱齐州城市场,三天活动他们挣得盆满钵满,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曾想过桂芳斋的处境。
以前宋家走哪不被人供着,如今竟成了过街老鼠,谁见了都要呸一口,说他手段肮脏,呵,一群道貌岸然之人。
宋君杰心中恨意横生,既然不让他好过,那就都别好过。
阴狠得眸子紧紧盯着谷栗,听说是她出的主意,呵,一个小妮子胆还挺大。
谷栗被看得心一翻个,呼吸间就见宋君杰猛然扑向自已,身边一道劲风袭来,宋君杰瞬间被踢飞出去。
谷栗侧头望去,只见王知县一脸肃杀,踢出的脚还没收回。
不是,他什么时候站起来的。
谷栗一直生活在永安村,去过最大的地方就是齐州城,见过的人处过的事,都是家长里短。
她就像被王知县硬生生拽入高端局,努力跟着他节奏,生怕错过任何重要信息。
可就这样她还是被王知县震撼到了,到底是被皇帝亲自贬过的,实力不容小觑。
李知府被吓得腾下站起,指着宋君杰大喊,“快将人给我拿下。”
祖宗的,你不想活别连累我呀,齐州城发生投毒案,这在政绩上是污点。他还来不及讨好王知县,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君杰就开始发疯,不死贫道死道友,就别怪我恨心了,李知府眼中闪过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