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事情忙完,已经接近午时,谷穗虚弱地躺在炕上,抱着怀中小人忍不住勾起唇角,这是她拼了命生下的孩子。
丁氏坐在她身边,将黏在谷穗脸上的发丝拨开,眼神柔和地叹了口气,“鬼门关走一遭。”
谷穗闻言抬眸看向丁氏,“娘,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丁氏勾起抹干涩的笑,“你生产用人参,李家没钱求到谷家头上,我们才知道的。”
闻言,谷穗欢喜的心情低落几分,低垂的眼睑遮住眸中一切情绪。
谷家人走后,李家三人才被放出来,王氏顶着红肿的脸一把抱起小娃娃,欢喜地打开襁褓就往里看。
“男娃,是男娃。”
王氏抱着孩子给李铁柱看完又转向李二牛,激动道,“有后了,有后了,咱们家有后了。”
李家三人将小娃娃团团围住,盯着看半天,硬是没一人去看谷穗情况。
谷穗眼神一点点暗下,随后又看向王氏怀里小娃娃,勾起抹笑意。
王氏将小娃娃放到谷穗身边,捂着红肿的脸嘶了一声。
“娘,你脸怎么了?”
王氏听谷穗问起,眼眶瞬间红了,她哽咽道,“穗,别提了,为你我受多大委屈都愿意。”
谷穗生孩子疼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将视线投向李二牛。
李二牛气愤道,“你们谷家太欺负人了,李家是没钱,但也没这么羞辱人的,你二婶把我娘关在门外,不让她进来看你,我娘只喊了一句就被赵氏扇了耳光。”
李二牛越说越气愤,“她一个二房,算那根葱,耍威风竟然耍到李家了。”
王氏拉着李二牛哽咽道,“你肚子没事吧,你别看谷田小,下手狠着呢。”
谷穗闻言脸色大变,她支撑着身体急道,“谷田打你了。”
李二牛被个小孩踹,本就没面子,如今听谷穗提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娘家多厉害呀,将我们李家打个遍,我看这孩子也别姓李了,直接改姓谷得了。”
谷穗心口骤然一缩,二牛这是什么意思,是想休了她么。
“胡说八道,”王氏一巴掌啪在李二牛后背上,随后对谷穗苦涩一笑,“只要你平安,我们受点委屈没关系。”
谷穗没想到二房竟然动手打人,李家再不济也是她婆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这一闹还让她怎么生活。
王氏偷偷观察谷穗神情,会心一笑,这顿打没白挨。
.......
谷栗是下午才知道堂姐难产的,一阵后怕,当天就买了补品,带上新品糕点过去看她。
王氏被赵氏打,对谷栗自然没好脸色,可看见她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只得强颜欢笑。
“都是一家人,怎么还带东西过来。”说着就去接,却被谷栗躲了过去。
“我来拿,怎能让伯母动手拎东西,”说着她视线扫了一圈笑道,“伯母,我堂姐住哪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谷栗笑得王氏堵得慌。
赵氏那棒槌竟然能生出如此优秀的闺女,上哪说理去。
王氏尴尬地扯出抹笑,领着谷栗来到屋前,眼睁睁看着各种吃食,用品进了谷穗房间。
“呸,谁稀罕呀,”王氏一扭头进了灶房。
谷穗屋子很简单,朴素的泥墙没有粉刷,梳妆台和炕柜都是嫁妆,谷栗将东西放到炕桌上,弯腰去看小娃娃。
“他好小呀”
谷穗想起二房的行为,笑容淡了几分,“你怎么过来了?”
谷栗只以为她生产虚弱,神情倦怠。
“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么。”说着小心翼翼碰了碰襁褓,小娃娃哽叽一声,吓得谷栗瞬间收回手。
谷穗看着谷栗那傻样,叹了口气,用手扒开小被,让堂妹看得仔细些,“你看他像谁?”
谷栗左右端详半晌,抬眸看了眼谷穗笑道,“像你。”
谷穗闻言勾起抹笑意,“你说,他会全心全意对我好么?”
“当然,你是他娘呀,”谷栗冲着小娃娃摇头晃脑,根本没思考谷穗话中含义。
谷穗拉起谷栗的手,让她坐到炕边,想说几句贴已话又咽了回去,只道,“也不知县城半根人参多少钱。”
“我给你带了一根。”
谷栗说着从桌上拿起给她看,“永安县没什么好人参,价格便宜,我这还不到一两银子。”
小小一根人参只比拇指粗一点,被谷栗用红布包着煞是好看。
谷穗心中苦笑,一两银子,李家竟穷的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谷栗见她脸色苍白心疼道,“我听谷田说,你生产时很危险。”
谷穗听见谷田的名字,心生厌烦,到底没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谷田这孩子太不知轻重,在我生产时竟动手打了二牛,再怎么说也是他姐夫。还有二婶,她打的是王氏么,她打的是我的脸。”
谷栗被说的一愣,她只听谷田说个大概,根本不知打人这事,但她了解弟弟,不会无缘无故打人,更何况在这紧要关头。
谷穗的眼睛逐渐变得惶恐不安,她拉紧谷栗的手急道。
“二牛还说让孩子姓谷,你说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休了我。你家这一闹,让我在李家怎么抬头。”
谷穗越说越伤心,大滴大滴眼泪往下落,她命怎就这么苦,本以为嫁个好人家,谁知生死关头,婆家连一两银子都不愿意出。
她极力证明自已过的很好,可王氏一跪全毁了。
她知道李家想做糕点生意,但碍于是谷栗的买卖,她左右推脱不想掺和,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她现在就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
娘家娘家没交下,婆家婆家没交下。
好好的生活被她过的一塌糊涂。
谷穗越哭声越大,积压已久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错了么?她没错,可事到如今她能怪谁。
可无论怪谁,她都得咬牙把日子过下去。
谷栗手足无措地将人搂入怀中,不停安慰,“你别哭,一会我揪着谷田脑袋给你道歉。”
衣襟被染湿大半,湿哒哒的水渍顺着衣衫直往谷栗心口钻,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来气。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让谷穗和离回家,还是说谷家做错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
路都是自已走的,人可以一时迷了眼,不可一世迷了眼。
可这话她不能说,否则堂姐会和她打起来,钻进死胡同里的人,只能自已转出来,别人劝阻无济于事。
谷栗别的做不了,只能将谷穗紧紧搂入怀中让她哭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