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饭食，宗氏特意做了道糖醋排骨，虽然费时间，但谢忱喜欢吃，宗氏做的也开心。
人上了年纪，就希望家庭和睦，没有争执。
宗氏将鸡腿单独装在碗里，放到谷穗身边，“你现在正需要营养，多吃些。”
成亲前，谷穗几乎吃不到一个完整的鸡腿，如今却能独占两个。心头莫名涌上一股委屈，她忙低头掩饰情绪。
“奶，你和爷吃。”
李二牛不悦，“让你吃，你就吃，在家咋不见你客气呢，”在李家啥活不干，好吃好喝供着，回到娘家知谦让了。
啪打，筷子落桌的声音，“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谷老头冷着脸起身，扯了两下新衣服，背着手走出堂屋。
“我去看一眼，”谢忱放下筷子，快步追了出去。
反观李二牛跟没事人一样，正大快朵颐。
都是孙女婿，高下立见。
成亲前，谷穗觉得李二牛处处为她着想，为了她敢和整个谷家作对。如今再看来，心口莫名堵了几分。
谢忱刚进主屋，就见谷老头一脸怒气地解衣衫，他快步上前“爷，我帮你。”
谷老头冷着脸将胳膊伸直，“一会和我去面粉厂看驴，都是驴脸，我看他俩谁长。”
谢忱替他将衣服脱下，仔细叠好，“气大伤身，一会我给你下碗面。”
“还吃面，吃灵丹妙药气都不会顺。”
李二牛刚当着全家面数落谷穗，就没将谷家放在眼里，也是，他啥时候将谷家放眼里了。
谷老头深深叹了口气，无力地坐在炕上，扯过烟簸箕就往烟斗里塞烟丝。
他开始认真思考谷栗的提议，是该建房分家了。
可分家后跟他跟谁住呢？
住老大家，有个不省心的孙女，住老二家，有个不省心的儿子。
谷老头将烟杆丢到一旁，扯过粗布麻衣套在身上，随后又拿起烟杆点燃烟丝，背着手往外走，见谢忱没跟上。
转头道，“走，爷领你看真驴脸去。”
“什么真的假的，”宗氏一开门就听见这话，见他将换上旧衣服不解道，“你这是干什么去。”
谷老头轻哼一声，“待我孙女婿看真驴去。”
谷老头和谢忱并没有去面粉厂，而是来到一片荒地处，枯黄的杂草被风吹倒一片，隔道便是糕点厂。
谷老头猛吸一口烟，看着荒芜的土地，长长叹了口气，“这地方不错，住两家人没问题。”
谷栗前几天就和谢忱说了谷家情况，这块地他们已经打听过了，十两就能拿下。
谷老头吧嗒吧嗒嘴，手掌有意无意地揉着腰，谢忱见状走到他身侧，替他按压。
“明天我去找村长，将地契办了。”
“不用，你们事多，我一个人就能办。”
谷老头不想回家，不想看见李二牛那张脸。可地也看完了，总不能一直站在外面吹冷风。
“走，去你糕点厂转转。”
谷老头弯腰用烟斗敲了敲鞋底，倒出里面燃尽的烟丝，插入腰间背着手走在前面。
两步道的距离，穿过主路便进了糕点厂，谷老头自然而然走进他以前住的屋子，坐在炕上不说话。
“爷，你休息会，我去给你煮碗面。”
“不用，”谷老头想阻止已经晚了。
他坐在炕上揉了揉肚子，嗯，吃点也行，随后起身对着门外大喊，“肉酱卤的，别做热汤面。”
“知道了，”谢忱的声音从灶房传出。
晚间，李二牛抱着孩子走在前面，谷穗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我说什么来着，无论我做的多好，谷家都不会满意，以后这娘家你也别回了。”
谷穗快走两步，“孩子我抱吧。”
“起开，别把我儿子摔了。”
李二牛脸色难看，一家子人，竟然都拿他当空气，“你爷是哑巴么？也不和我说一句话。”
“闭嘴，你算哪棵葱也配让长辈先和你说话，”谷穗听得心烦意乱，气血上涌“我爷一落筷，谢忱就跟出去了，你倒好就知道吃。”
李二牛震惊地望着谷穗，“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我这都为了谁，若不是你，我连谷家门都不进，枉我对你这么好。”
他不可置信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吓得怀中小娃娃，哇的一声。
谷穗忙上前一把夺过孩子，“李二牛，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完看都不看他一眼，快步离去。
李二牛望着头也不回的谷穗，脑子像被掏空般无法思考。
..........
翌日清晨，谷老头穿着新衣服浑身不自在地往村长家走，以前都是粗布麻衣和村里人没两样，如今变得格格不入。
“谷叔早啊，出来溜达呀。”
谷老头僵硬地笑了笑，扯了扯衣服，“去趟村长家。”说完继续往前走，没走百米又碰见村民打招呼。
“谷大哥，许久不见人精神不少么？”
谷老头尴尬地笑了笑，“不行，老了走路都费劲。”话落他走过小桥，奔着单家方向而去。
“谷爷爷，你这衣服是丝绸的吧，听说挺贵的，你家真是好起来了。”
“孙女送的，不知多少钱，”谷老头笑着应答。
好不容易来到村长家，没等敲门就见村长媳妇快步走出，“谷大哥过来了。”
谷老头狐疑地盯着她，张氏莫不是被鬼上身了，以往她都眼高于顶恨不得用鼻子说话，啥时对他这么客气过。
谷老头挤出抹僵硬的笑，“村长在家么？”
“在，昨天谢忱特意过来，说你看中村口那块地了，”她说着将门打开，冲堂屋方向喊道，“老单，大哥过来了。”
这一嗓子，差点没把谷老头送走，他啥时成村长大哥了，张氏真敢叫。
单村长笑呵呵走出，“谷大哥，来来来，咱进屋说。”
谷老头干咳两声，跟在村长身后刚走两步，就被村长拉到了并排，“我听谢忱说你要买那块地。”
“嗯，多少钱。”
单村长哈哈笑道，“本来是要买十五两的，给大哥就十两吧。”
当初糕点厂宅基地才五两银子，那地方顶多十两，谷老头并没说什么，而是笑着掏出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多谢村长关照。”
“啥，关照，都是自家人，你等我会，咱们一起去县衙办手续。”
谷老头坐在堂屋，眼底闪过嘲讽，人可真虚伪。
在谷家没钱时，谁都能怼两句，村长甚至连正眼都不看他，如今他只换了件衣服，从出门到现在，仿佛所有人态度都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