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宝嗅着肉香走进灶房,见奶奶用手指,刮锅边油脂往嘴里送,面露诧异。
高翠兰被小孩看见,面露窘迫,“滚去干活,不省心的东西。”
胡大宝吓得撒腿就跑,难道家里肉和馒头都被小婶拿走了?
想到这他揉了揉肚子,咧嘴一笑。
肉真香。
屋内,胡炳胜饿的肚子咕咕叫,左等右等不见何喜宝进来,耐心一点点被磨没。
心中腹诽,是该敲打敲打。
以何喜宝商籍身份嫁给他己是高攀,如今捅伤全家犯下大错,不知反省讨好,还敢如此怠慢。
长久以往岂不要踩在他头上。
正想着房门被推开,他以为是何喜宝进来,冷声道,“怎么才送来?”
“表哥是我,”姚婉将粗瓷碗放到炕桌上,伸手去扶他。
胡炳胜眸底不悦,“何喜宝呢?”
“早端着肉走了,”姚婉阴阳怪气。
胡炳胜支撑的动作一顿,看向粗瓷碗,一个窝窝头,小半碗咸菜,还放着两根树枝。
果真没肉。
胡炳胜面露狰狞一脚踹在炕桌上,因动作过大,刚愈合的伤口被扯开,疼得他嗷一声,弓起腰身不敢动。
忍痛怒骂,“粗鄙之家没个深沉,吃胡家的肉也不怕噎死。”
姚婉忙去扶他,“你这是做什么,有气不往她身上撒,拿伤腿踹桌子。”
说着扒开胡炳胜裤子,往里看。
结痂的伤口被撕开,血珠正顺着裂口往外冒。
心疼的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泪水砸在胡炳胜伤口上,疼得他一激灵。
“哭什么,我还没死,”他一把拉起姚婉,粗暴地替她擦拭眼角。
姚婉憋屈道,“亏你对她这么好,连口肉都不留,全拿去娘家了。”
视线再次落到伤口处,忍不住埋怨,“好不容易结巴又裂开了。”
她翻出金疮药,仔细撒在伤口上,用伤布包扎好。
“表哥,我有些怕何喜宝,她就像疯狗不知何时会咬人,我身上的伤刚好,腿又磕破皮了。”
谁好人不睡觉,拿着刀满院子追人坎。
胡炳胜微眯起眸子,阴恻恻道,“何喜宝再被黄皮子上身,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黄皮子上身可焚香跪拜将其送走,也可请跳大神的,再者将屋子洒上雄黄酒也可以,但胡炳胜都不想用。
何喜宝将胡家折腾这么惨,他也没必要手下留情。
村里有种极端做法,便是将人压住,用力捏住腋下,再拿绣花针扎其十指。
让其痛不欲生,知道疼便会离身。
姚婉闻言忍不住勾起唇角。
.....
何喜宝端着热腾腾的肉快步走回家。
“爹,娘吃饭了。”
“哎,”吴康明应声,将染好的布搭在架上,借着清水缸洗手。
闺女发疯满院坎人,他按计划给胡家十五文钱,没想闺女这就把肉给端回来了。
“胡家可为难你?”
何喜宝轻哼,“他们财迷心窍,不敢得罪咱家。”
何麦香从屋里走出,接话道,“你这孩子竟胡闹,赶紧和离莫要和胡家纠缠,”
何喜宝没将胡家弯弯绕绕说给她听,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成双。
她重生知道所有事情,但外人不知,若行为过激,有礼也闹没了。
“娘,尝尝我做的肉好吃不,”何喜宝夹块肉放到何麦香碗里,又给吴康明拿个馒头。
吴康明咬口馒头,夹起肉含糊地冲何麦香说,“你别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胡家既然惦记咱们的钱,就不敢伤害咱闺女。”
话虽这么说,但吴康明还是不放心。
他将肉塞进嘴里,享受般眯起眼睛,“不过闺女,咱可不能闹出人命,不能因别人犯错毁了自己。”
他吃饭动作很快,三两口下去大半个馒头,何麦香怕他噎住,倒了杯清水放在他手边。
“闺女都被你惯成什么样了,那么长的刀,说捅就捅都不眨眼。”
何麦香边说边用手比划画,一拃长的匕首,被她比成了一尺长。
何喜宝咽下口中吃食,纠正道,“眨眼了,”
“你,大人说话你别插嘴,”何麦香夹块肉首接塞进何喜宝嘴里,“多吃些,看你瘦的都出黑眼圈了。”
何喜宝不解瘦和黑眼圈有什么关系,但无所谓她娘说什么都对。
吴康明端起杯盏一饮而尽,赞同道,“听你娘的,下次不许玩刀,”
胡家那群畜生别狗急跳墙伤了自家闺女。
何喜宝嗯嗯地点头,“爹,你明天回来给我买两包。”
“你又要干什么?”
何喜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气得何麦香一巴掌打在她胳膊上,她这闺女真真是中邪了。
何家染坊设在九里村,铺子开在县城,吴康明每天往返,将客人坯布带回来染色,顺便将染好的布挂在铺子里售卖。
何家二老则守在铺子里做掌柜,一家人其乐融融也算美满。
吴康明将布匹装上驴车,慢悠悠往县城赶,半路遇见吴盼君。
“吁....”他拉住驴车喊道,“盼君我多染一匹布,给你爹带回去做几件衣服。”
吴盼君心里有事,冷不丁被叫吓一跳,胡乱应声。
“二叔,喜宝在家么?”
“在,你去吧,”吴康明说完抖动缰绳,驱赶驴车往县城去。
何家。
吴盼君进院就见何喜宝蹲在小炉旁生火,炉子上架着没融化的蜡锅,她这堂妹啥时干过这活。
看着新奇,手指在门板上敲了敲,引得院中人侧目。
何喜宝笑道,“来就来呗,咋还使动静。”
吴盼君提高手中吃食晃动两下,“新做的。”
她婆家开蜜饯铺子,每次做新品都会给何喜宝送一份。
何喜宝起身,扯过帕子擦干净手,接过吴盼君手中的油纸包。
隔着油纸包嗅了嗅,香甜气味让人口齿生津。
她挽着吴盼君往里走,“你怎拿这么多?”
吴盼君拉住她神情严肃,“喜宝,姐这次来,一是取布,二是要好好谢谢你。
上次你说我怀孕,我当笑话讲给你姐夫听,没想到他非要看大夫,这一看还真有了。”
她眸底藏着温柔,“大夫说这胎不稳,幸亏发现的早,给我开了几副安胎药。”
何喜宝暗自庆幸,“你好生养着,也许能生个双胞胎。”
吴盼君下意识摸摸肚子,唇角弯起并没接话。
堂妹成亲三年无所出,又因过继招上黄皮子,她应收敛些情绪。
于是转移话题道,“你身体如何?”
何喜宝将染好的布拿出来,放在室外桌子上。
“昨天才发过病,还要观察几天。”
“蔡婆子也没办法么?”
黄皮子上身是吴盼君替她解围的说辞,没想到堂妹顺着话就承认了,如今见她卜卦准,一时拿不准她到底中没中邪。
“神婆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再等等。”
吴盼君从何喜宝脸上看不出问题,叹气道,“日子总难免磕磕碰碰,若实在过不下去就和离。
别闹来闹去伤了自己,犯不上。”
“知道了,小管家婆。”
吴盼君被说的脸通红,一巴掌拍在何喜宝背上。
真打到了又心疼。
“你咋不躲。”
何喜宝笑盈盈看着她,“你怀孕了,我若躲,闪到你怎么办。”
吴盼君心中一暖,嘴上不饶,“打小你就不省心,每次回家过年必定和家中孩子打架,我若不管你,你连饭都吃不上。”
吴家与何家不同,他们人丁兴旺,儿子孙子加起来少说有十来号人,每逢年关吴康明带着何喜宝回家,都是一场战争。
何家有钱,何喜宝穿的比吴家孩子好,次次去,次次被欺负,幸好有大房堂哥堂姐罩着。
吴盼君聊半时辰才起身离开,待她走后,何喜宝重新引火,将锅架在炉子上,一点点将蜂蜡融化。
拿起蜡刀沾着蜡液开始画纹理。
市面上花纹布要比纯色布价格高,她既然决定做染匠,就得认真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