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可算进了京州府地界。
刚还艳阳高照的天,转瞬变阴云密布,何喜宝怕下雨浇湿染料,起身将马车两侧油布放下。
绳索结得有技巧,轻轻一扯便解开了,何喜宝将油布绑在车框下方,刚绑好头顶就传来噼噼啪啪雨点声。
王长松往车厢里挪,避开雨水。
何喜宝用水囊固定住染料坛,翻出油衣递到外面,“穿上别着凉。”
按舆图显示还有三公里就到驿站,挺过这段路就好了。
何喜宝见王长松不敢松开缰绳,索性将油衣披在他身上。
“抬手。”
王长松照做。
何喜宝替他穿好袖子,拍打另一只胳膊,“抬起来。”
王长松把缰绳倒手,背过胳膊穿衣袖。
这一幕恰巧被叶绡朗瞧见,心底莫名生起不快,甩下帘子气呼呼靠在车壁上。
“咋了?”
“吃你的吧,”叶绡朗忍不住再次挑帘,见二人坐回原位心情好了些许。
生姜眸底闪过笑意。
车队紧赶慢赶可算看见驿站大门了,白家一时疏忽,车轮哐当一声陷入坑里出不来,车队被迫停下。
白念承顶着雨过来求助,“叶掌柜,我家马车陷坑里了,能否借你人用用。”
叶绡朗冲外喊道,“苏木,过去看看。”
“好的少爷,”白念承见生姜坐在车里没动,想开口又咽了回去,他来到何家马车前,抹了把脸上雨水。
“小哥,能否帮我推下车....噗...”白念承又抹了把脸,他看不清王长松表情,只站在车旁等回音。
“缰绳给我吧,”何喜宝从车厢钻出,王长松迟疑半晌,“我怕马受惊。”
“没事,我不动便是。”
王长松看了眼前方驿站,把缰绳递给何喜宝。
“你就这么牵着,别动,”说罢快速下车跟着白念承往前走。
生姜自言自语道,“怎将何掌柜自己放在马车上,多危险呀。”
叶绡朗耳朵动了动,心中嗤笑,不是给人穿油衣么?让人撇下了吧。
哼,该,淋了雨脑子就清醒了。
他掀开车帘偷瞄,见一双白皙的手握着缰绳在发抖,皱眉微蹙,一脚踹在生姜身上。
“你过去帮她。”
“下这么大的雨,你咋不去,”生姜不动。
“你去不去。”
“去去去,又不是你媳妇急什么....”生姜把缰绳丢给叶绡朗,顶雨往何家马车处走,“何掌柜缰绳给我。”
何喜宝见生姜顶着雨过来,也没穿油衣急道,“你咋过来了,快上车。”
生姜躲进车厢里,抹了把雨水笑道,“少爷见你一个人在车上不放心,非要过来,我哪能让他淋雨,一时情急忘穿油衣了。”
何喜宝翻出帕子递给他擦脸,顺着雨幕看向前方马车,除了拂动的车帘再无其他,叶绡朗差点被抓包,靠在车厢上骂生姜没规矩。
白家马车装着样布,纺线,纺织车,车沉路滑这轮在坑中空转,蹦王长松一脸泥水,这么推不行。
王长松道,“我去驿站借块木板。”
话罢顶雨往驿站跑,片刻抱着两块大木头折返回来,他将木头横在车轮下,“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
好,众人附和。
一二三,轰隆一声,马车总算推出坑,能继续往前走了。
他抹了把泥水快步往回走,临近车前听到生姜说,“自从被你看了,他一晚上没睡好。”
“看了什么?”王长松声音裹着雨声传来。
生姜怔愣转头,随后笑道,“你回来我就放心了。”
他把缰绳交给王长松,顶着雨跑回叶家马车,低头就往车厢钻,被叶绡朗按住脑袋。
“左右都淋湿了,就在外面待着吧。”
生姜哀嚎道,“少爷,你不长心呀。”
驿站内。
宋千娘让灶房煮了锅生姜分给各家,又拉着何喜宝去泡汤池。
何喜宝根本没浇到,但拗不过宋千娘,只得跟着她去泡热水,这家驿站是伯阳府最后一家,再走便出了府城地界。
宋千娘与何喜宝到时,己有女子泡在里面,若穿衣服何喜宝还能认出一二,如今大家泡在池子里,雾气笼罩看不清五官。
何喜宝不好盯着人家看,索性开始解衣衫,倒有一女子先开口。
“宋掌柜,何掌柜这边。”
说话之人是白念棠,白念承的妹妹,小姑娘长了双大眼睛,灵动可爱,说话娇娇软弱,见谁都笑呵呵软糯糯的。
身边坐的蓝家姐妹,她们见何喜宝过来,往池边挪了挪没说话。
何喜宝刚坐下白念棠就靠了过来,肌肤相碰的滑嫩感让何喜宝有些不自在,白念棠仿佛没看出她的不适。
甜糯糯道,“何掌柜,今天多谢你出手相助。”
“相互帮助本是应该的,”何喜宝不着痕迹拉开距离,小姑娘却欢喜般挽上她胳膊,软软的感觉让何喜宝忍不瞥了眼。
又看了眼自身,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也有常人不能及的,比如头发。
何喜宝头发茂密乌黑,遗传了何麦香好发质,谁看了都忍不住夸上两句,尤其遇水后更加乌黑光亮。
白念棠笑得灿烂,“何掌柜,你身边那少年是何家染匠么?”
何喜宝心思全无,她只想把胳膊抽出来,“不是。”
“那是你外雇的染匠?”
“他不是染匠,只暂时帮我家做事情,”何喜宝忽感胳膊松动,忙抽出到宋千娘身前。
白念棠见二人中间能隔两个人,没再过去只笑道,“我见何掌柜对他不同,以为是染匠。”
蓝家姐妹对视一眼。
蓝辛冲白念棠打趣道,“那小哥不是染匠,叶掌柜是呀。”
白念棠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随即转头和蓝家姐妹聊了起来,何喜宝则将温帕敷在脸上闭目养神。
不怪白念棠惦记王长松,不说长相如何,单说全县选出三家染坊就己胜过无数人。
泰康染坊以前不温不火,如今生意火爆引人猜忌,这次比试只来两个人,他们下意识认为王长松是染匠。
白家做纺线织布生意,若嫁个染匠,对白家来说有益无害。
按理说,叶绡朗应最受欢迎,坏就坏在他名声差,常年混迹在各大青楼楚馆,一身胭脂味。
有哪家姑娘敢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