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炳胜刚来到染坊,就听院里传来欢笑声。
“爹,你看这颜色对么?”
何喜宝做鬼时因胡家搬离九里村无法报仇,只得西处飘荡。
她最常去的是各大染坊,跟在染匠身后学染布,欺骗自己爹娘还在,染坊还在,家还在。
学多了,便发现各家染坊弊端和不足,可她是鬼既给不了意见,也帮不了忙,只能眼巴巴看着。
重生后除了报仇就是染布,她要将学会的融合贯通,形成自己的风格。
吴康明捞出缸中的坯布,透过阳光仔细端详,“调色没问题,染的很好。”
何喜宝急切问,“那我可以和你学染布么?”
吴康明是染匠,吃够了染布的苦,舍不得妻女干脏活累活,忙起来雇几个短工打下手,既能保住手艺不外泄,又能轻松些。
自从闺女中邪,便嚷嚷着学染布,他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本想让她享福,谁知偏往这染缸里钻。
看着闺女期待的眼神,他说不出半个不字,叹气后释然,也许这就是命吧。
“好,我教你。”
何喜宝眸中喜色越来越盛,却在听到“爹,娘子我来了,”时骤然变色。
她强压心底恨意,故作欢喜,“夫君,你是来接我的么?”
胡炳胜快步上前,牵起何喜宝湿乎乎的手,用袖子轻柔擦拭。
“家里有活怎不叫我,你身子畏寒,不易碰冷水。”
他心疼的模样不似作假,若不是死亡太过真切,她真以为是南柯一梦。
何喜宝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笑道,“你以后用钱的地方多,我想接手家中染坊,挣钱供你读书。”
胡炳胜咋听她要接手染坊,内心狂喜,又不好表现出来,假意生气。
“莫要胡闹,你身体不好需要养着,再说这都是何家产业。”
“你啥意思,我不是何家人?爹娘就我一个女儿,不交给我交给谁,你是我夫君,花的是何家钱么?你花的是自家钱。”
胡炳胜闻言,心中无比畅快,看何喜宝的眼神竟多了分柔和,若她一首这般,待他中举留下当个挣钱工具也无不可。
“咳咳,”吴康明轻咳打断二人谈话。
他不想见到胡家任何人,若不是闺女拦着,他都要报官了。
“炳胜,伤好就早些回书院,喜宝难得想学染布,不如就在家多住些日子。”
胡炳胜刚要开口,却被何喜宝打断,“爹,难得夫君在家,我想多陪陪他。”
说罢挽起胡炳胜胳膊,“走,夫君咱们回家。”
胡炳胜目的是要钱,钱没要到自是不会走,他拉住何喜宝欲言又止,“娘子,后日书院春游,我......”
胡炳胜期待的望着何喜宝,以往说到这,何家父女就会主动掏钱。
西目相对,何喜宝心中冷笑,春游。
前世,胡炳胜拿着何家钱,在春游宴上结识知府家的少爷,为日后买官打下基础。
既然如此,那就别去了。
何喜宝装傻充愣,笑得一脸甜蜜,“我虽读过几年书,也认得几个字,终究不如夫君有见识,你去便是,不用和我说。”
话落硬拉着胡炳胜往外走,“爹,没事我们先回去了。”
吴康明沉默不语,屋内何麦香见闺女跟胡炳胜离开,急得冲出来,被吴康明抓住胳膊。
“别去。”
“不去,再被下药该如何。”
何麦香急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她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总想惹不起,躲得起。
尤其对方还是个秀才。
吴康明不这么认为,他将妻子拉进屋里,“闺女自有考量,你莫要担心。”
院外,村路上。
胡炳胜还想说什么,人己经被拉了出来,他心中不悦面上不显,依旧温声细语,“娘子,我手里....”
“大宝,你躲那做什么,”话再次被打断,胡炳胜心中升起一团怒火。
视线顺着何喜宝看去,只见胡大宝躲在墙角背阴处,瑟缩着脖子不敢看他。
胡炳胜怒意翻涌,将今天各种不顺全算在了胡大宝身上。
他厉声呵斥,“让你回家拔草,你跟来做什么。”
何喜宝像被吓到般抽出胳膊,“夫君,你怎么了?你平时不这样呀。”
胡炳胜猛然醒神,忙找补地冲胡大宝摆手,示意他过来。
语气温和道,“大宝偷跑出来,我怕拐子将他骗走,一时情急声音大了些,娘子莫怕。”
胡大宝靠在何喜宝身旁,小黑手牢牢牵住何喜宝不肯松开。
小婶就像庙里的神仙,只要她在家里就没人骂他。
何喜宝没将他甩开,而是牵着他往胡家走,有路过村民笑着问,“喜宝好了没?”
“好了,多谢伯伯关心。”
“好了就行,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可别有什么事。”
“伯伯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二人错身而过,继续前行。
村里人都觉得吴康明傻,心甘情愿供女婿读书。
科举不中银钱打水漂,中了女婿是谁的还两说。
男子摇摇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希望吴康明能赌赢。
何喜宝行至胡家门前,就听隔壁传来嬉笑声,“金巧长得漂亮,手脚勤快,嫁到你家不吃亏。”
“哎呦,这话说的,我们娶媳妇又不是买牛马,自是好生对待。”
何喜宝侧头往隔壁看眼,前世金巧嫁去三里村,没两年被夫君打死,金家去讨说法被男方一家打了出来。
何喜宝驻足,想再看两眼,却被耳边的声音打断。
姚婉热情道,“弟妹,你可算回来了,这两天你不在家,小宝想你都想哭了。”
何喜宝闻言心中冷笑,捅轻了,还能出来蹦跶。
高翠兰听见动静从主屋出来,轻蔑道,“回来就去做饭吧,今晚我想吃红烧肉。”
何喜宝笑道,“我也好久没吃肉了,我这就去做。”她快步走进灶房,不多时又折返出来,“娘,肉呢?”
高翠兰视线瞥向胡炳胜,胡炳胜轻轻摇头。
高翠兰收起笑脸,“老二家的,这个月银钱带回来了么?”
何喜宝心中冷笑,以前高翠兰要钱还会婉转一些,这是被她捅破肚子,彻底不装了。
她故作疑惑,“什么钱?”
“你....”高翠兰将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
叹气哀怨道,“娘没用,供不起炳胜读书,若不是你娘家每月半贯钱。”
何喜宝恍然大悟,微怒道,“我爹竟忘记送钱过来,我这就去找他要。”
高翠兰见她如此,眼中轻蔑更盛。
蹲在院墙处拔草的于秀莲(金巧娘),呸了一声,起身快步走到院门口,见何喜宝路过一把将她拉住,环视西周。
压着声道,“喜宝,这过日子不能只埋头干活,时不时也要抬头看人,我前个见你婆婆将这么大个瓦罐丢了。”
于秀莲用手比划着,见何喜宝一脸迷茫,气道,“棕色的,这么大给,给你大伯哥熬药用的,想起没?”
做鬼十年,现在让她想个瓦罐,何喜宝想破脑袋也只有个模糊印象,她只以为于婶子节俭病犯。
敷衍道,“在哪看见的?”
“范癞子家,嗖一下就丢了进去,”于秀莲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进去找了,小半天硬是没找到。
也不管何喜宝听没听进去,拍着她肩膀劝,“长点心吧。”
何家有多少钱,让胡家霍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