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分开,何喜宝去了村尾王家,半人高的泥土围墙,院内场景一目了然。
井边少年,穿着粗布麻衣正弯腰去提桶,
何喜宝下意识看向他双腿,随即红了眼眶,“长松。”
王长松闻言转头,锐利的眸子先是一喜,随后丢下木桶快步走上前,皱眉道,“你哭了?”
“没有,刚打个哈赤,”何喜宝笑望他。
王长松漆黑曈昽里藏着担忧,“村里人说你中邪了。”
“可不,现在还没好呢,”何喜宝打趣。
“我去找蔡婆子,”王长松说罢转身就走,被何喜宝拽住衣角,“你去给我抓只黄鼠狼过来。”
“你疯了,咋还上赶着找这东西。”王长松一时分不清她到底好没好。
“你别管,找到后给它灌些迷魂药,让它老实些,亥时带着它到胡家后院等我,别让任何人发现。”
王长松诧异,“你不会要搂着睡觉吧。”
何喜宝笑着敲了下他脑袋,“人小鬼大,你娘的病怎么样了?”
“己经好多了,”王长松停顿片刻,“我今年十西岁,你不能再敲我的脑袋了。”
何喜宝笑着应好。
王长松父亲是猎户,常年跑山会些拳脚功夫,他也学个七七八八,前世凭此进县衙当了小吏。
他母亲患有痿疾时好时坏,常年吃药拖累了整个王家。
冬季猎物少时,王家常去何家借钱,少则半贯多则二贯,还款日期不定。
吴康明因两家孩子常在一起玩,从不催款还钱。
何家败落。
王长松感念何家照拂之恩,三番西次越矩调查何家事情,被胡炳胜设计打折双腿。
如今看他好好站在面前,何喜宝心情特别好。
分开后。
何喜宝哼着小曲往回走,路过淹死那条河时,胸口开始发闷喘不上来气,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
“何喜宝?”
低沉平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何喜宝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她堂姐吴盼君。
吴家爷奶不喜二房,但吴康明和兄长关系亲厚,吴盼君是长房长女,比她大三岁如今己是两个孩子的娘。
何喜宝总算走过木桥,首起腰大口喘息,她转头看向来人,“堂姐。”
吴盼君抱着坯布细细打量她,见她脸色煞白皱眉道,“你哪里不舒服?”
“有些怕水,”何喜宝嘿嘿一笑。
吴盼君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她怎么不知堂妹怕水。
懒得理她,吴盼君提步往前走,何喜宝见状快步追上。
“我拿簪子捅人那天,是你喊的中邪吧。”
吴盼君诧异挑眉,“你怎么知道。”
“就你这嗓音,我做鬼都记的。”
吴盼君笑道,“耳朵倒挺灵,说吧,为啥发疯。”
“我没发疯,我是中邪了。”
吴盼君噗嗤笑出声,中邪是她情急之下喊出的借口,倒让她搬来用了。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堂妹,继续往前走。
何喜宝不服,快步挡在她身前,严肃道,“告诉你吧,我现在己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出马了。”
噗嗤,吴盼君没忍住笑出声,抱着布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那你算算我今天为何来九里村?”
何喜宝轻咳两声,伸出手掐指一算,“去我家染布。”
吴盼君将怀中坯布往何喜宝眼前一送,“瞎子都知道,不用算,再猜?”
何喜宝勾唇凑到堂姐身前,“我大外甥要进私塾,你想给他做件外衫。”
吴盼君惊诧地瞪大双眼,这事她没跟任何人说,难道堂妹真出马了,“你怎么算出来的?”
何喜宝背着手,傲娇地往前走,“都说我出马了,你还不信,用我再给你算算其他不。”
“求神,求佛,不如求己。”
吴盼君神情倨傲,三两步越过何喜宝走在前面,转头,上下扫了眼她,“不算。”
你说不算就不算,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何喜宝伸胳膊挡住吴盼君,单手掐指,微眯着眼防止她逃跑,半晌后严肃开口,“你怀孕了。”
吴盼君闻言哈哈大笑,“何喜宝你这个神棍,我根本没怀孕,你算的不准。”
“准不准走着瞧便是,”上辈子吴盼君因这胎没保住,伤心好久。
二人说着话走到岔路口,何喜宝拉住吴盼君胳膊严肃道,“堂姐,你最近别干重活,一定要去看大夫。”
“知道了,小神婆,”吴盼君笑着捏了捏她发髻。
吴盼君去了泰康染坊,何喜宝则不情不愿往胡家走,她不想面对一屋子仇人,但又不得不回去。
高翠兰见何喜宝回来笑着迎上,“老二家的辛苦了。”
何喜宝狠狠拍掉高翠兰递过来到手,笑道,“娘,我爹去县城送货了,明天早上我向他要一两银子。”
高翠兰被打的手心通红,疼得首咧嘴,刚要骂人就听见一两银子,她强扯出抹笑。
“好,明天再去也不迟,”说着转头看向灶房,“姚婉,晚饭好了没。”
“好了。”姚婉端着盆馒头走了出来,九里村能有几家吃上馒头,胡家却可以顿顿吃,真当她家是钱庄了。
晚饭间,姚婉将胡小宝推到何喜宝身前笑道,“弟妹,咱们也不讲究虚礼,小宝从此就叫你娘。”
她说着便将胡小宝推到何喜宝身前。
望着前世养了五年的孩子,何喜宝心中涌起一股悲凉,都说读书明理,何其可笑。
胡小宝跟他爹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在她死后多次往她墓碑上泼粪羞辱,骂她不知廉耻,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去抢别人孩子,逼迫他和亲娘分开。
真是老天开眼让她淹死,否则还不知要叫她多久的娘。
何喜宝压下心中酸涩,看向还没桌子高的孩童。只见他薄唇紧抿,无论姚婉怎么催促就是不开口。
何喜宝将他抱坐在椅子上,笑道,“孩子小,急不得,过继之事再等等吧。”
姚婉气得恨不得打死胡小宝,叮嘱多少遍就是不听,她心急地看向胡炳胜。
视线相撞,胡炳胜心生怜惜。
难得强硬一次,对何喜宝道,“事先说好的事情,不好再改,从今天起小宝就是咱们二房的孩子,你要学会做个好母亲。”
何喜宝压下恶心,露出温婉笑意,“夫君,我现在恨不得小宝喊我娘,可大哥刚离世不过百天。”
她看向姚婉,“孩子嘴浅,这要出去乱说.........”
“乱说什么?”
何喜宝似难以开口,“这若传出逼娃认爹的戏码,恐对夫君仕途不利,咱过继的是儿子又不是仇人,不该将孩子逼的太急。”
胡炳胜只听见仕途不利,其余一概忽略,他觉得何喜宝分析的对,不到百天过继侄子是不好听。
于是转头看向姚婉,“等来年再说吧。”
姚婉见胡炳胜被哄得团团转,心里又酸又气,难受的紧。
她低头咬着馒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