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寄存处，欢迎寄存】
控制室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惨白的应急光源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阴影。服务器机柜疯狂的蜂鸣和电子倒计时冰冷的“嘀嘀”声，如同丧钟，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血腥气和赵为民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陈默的枪口，死死地、纹丝不动地锁定着赵为民的眉心。强光探灯的光柱，将对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照得无所遁形——那是一种混合着极度疲惫、某种扭曲的释然，以及……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赵局……”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为什么？”
“时间不多了，陈默。”赵为民的声音依旧低沉平静，仿佛没看到那黑洞洞的枪口，也没听到外面愈发激烈的枪声和队员的呼喝。他微微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控制台中央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倒计时屏幕：07:45……07:44……
“七分多钟，这个培育了二十年的‘花园’，连同里面所有的‘果实’和‘样本’，都会化为灰烬和有毒的尘埃。”他的目光掠过屏幕上那些搏动的肾脏和悬浮的断臂，眼神复杂，“包括那个女孩……吴小雨。当然，也包括我。”
“关掉它！”老张在后面怒吼，枪口同样指着赵为民，“不然老子现在就毙了你！”
赵为民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抽搐。“自毁序列一旦启动，核心指令锁死在独立芯片里，物理隔绝。除非有原始密钥……或者，彻底摧毁这里。”他看向陈默，眼神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就像当年，他们想彻底烧掉‘源本’一样。”
烧掉源本！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赵为民亲口承认了！二十年前儿科那场大火，就是冲着林玥去的！是为了“处理”掉她这个“活体源本”！
“林玥……她到底是什么？！”陈默的枪口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你们在她身上做了什么？！”
“她……”赵为民的眼神似乎飘远了一瞬，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惋惜？“她是钥匙，是基石，是……一个无法复制的奇迹，也是一个无法控制的变量。”他语焉不详，随即语气变得急促，“听着，陈默！没时间了！杀了我，或者逮捕我，都改变不了结局！但那个女孩……吴小雨……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的断臂……连接着主培养基！强行断开，她会立刻脑死亡！唯一能安全剥离的指令……在我脑子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眼神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但你要答应我！保护好‘源本’！她……比这里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重要！她的秘密……关乎……”
“关乎什么？！”陈默厉声打断。
“关乎……”赵为民张了张嘴，一个词即将脱口而出。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的、如同西瓜爆裂般的巨响，猛地从赵为民的左胸心脏位置炸开！
鲜血混合着破碎的组织，如同喷溅的颜料，瞬间染红了他雪白的无菌服前襟！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后仰倒，重重撞在控制台上！金丝眼镜飞了出去，摔在地上，镜片碎裂！
“呃……嗬……”赵为民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充满了极度的惊愕和……一丝了然的绝望！他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指向某个方向，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狙击手！隐蔽！”老张狂吼，瞬间扑倒陈默！子弹“嗖嗖”地从控制室门口掠过，打在金属设备上溅起火花！开枪者不在控制室！在外面混乱的战场上！有人在灭赵为民的口！
陈默被老张按在地上，目光却死死钉在仰倒在控制台上的赵为民身上！鲜血正从他胸口那个恐怖的血洞中汩汩涌出，迅速在无菌服上蔓延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赵为民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神开始涣散，但嘴唇却还在艰难地蠕动，无声地重复着一个口型：
“…进…化…”
进化？！
陈默的脑子“嗡”的一声！赵为民最后吐露的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信标技术、人体实验、维持断臂活性、培育器官难道都是为了某种生物进化？林玥作为“源本”，是进化的关键？！
但这一切，随着赵为民生命的流逝，即将再次沉入黑暗！
“赵为民！密钥！救吴小雨的指令！说啊！”陈默挣扎着想起身，却被老张死死按住！流弹在头顶呼啸！
赵为民涣散的目光似乎聚焦了一瞬，落在陈默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遗憾、疯狂未竟的执念，以及……一丝极其诡异的、如同解脱般的平静。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沾满鲜血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颤抖地指向了控制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带着物理锁孔的小型金属保险箱。
然后，手臂颓然垂下。眼睛彻底失去了神采，空洞地瞪着布满管线的穹顶。鲜血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缓缓流淌。
控制室里，只剩下蜂鸣、倒计时的嘀嘀声（05:22……05:21…），和外面激烈的枪战声。
“妈的！” 老张怒骂一声，松开陈默，对着通讯器狂吼，“狙击手在高位！三点钟方向！密集管道区！给我把他轰下来！”
外面传来火箭筒的呼啸和剧烈的爆炸声！某个角落瞬间被火光吞噬！
陈默踉跄着扑到赵为民身边，手指探向他的颈动脉——一片死寂。他死了。带着“进化”的秘密和救吴小雨的指令，死在了自己人或者说是幕后更黑的手的枪口下。
最后的希望，似乎只剩下那个带锁的小保险箱！
“技术！过来开锁！快！”陈默对着门口吼道。一名带着开锁工具的特警队员冒着流弹冲了进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倒计时无情地跳动：04:15……04:14…
开锁队员满头大汗，工具在锁孔里快速拨动。陈默和老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吴小雨还在罐子里！自毁一旦启动，她第一个化为灰烬！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陈默一把拉开保险箱厚重的金属门！里面没有文件，没有密钥卡，只有一样东西，是一个用特殊低温容器保存的、只有试管大小的透明玻璃瓶。瓶子里，装着大约十几毫升粘稠的、如同融化翡翠般深绿色的液体。液体中，似乎有极其微小的、如同星辰般的银色光点在缓缓沉浮。
这是什么？！救吴小雨的“指令”？还是赵为民死也要保护的“源本”秘密？
“陈队！吴小雨的罐体破开了！” 通讯器里传来队员急切的呼喊，带着巨大的恐慌，“但是……她不行了！生命体征在急速下降！仪器显示……她……她脑部的信标信号在疯狂紊乱！像……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攻击了！”
脑部信标被攻击？！和之前林玥的室颤如出一辙！是“园丁”的同伙？还是自毁程序启动后的某种清理机制？！
“把这个给她注射进去！快！”陈默抓起那个装着绿色液体的玻璃瓶，塞给开锁队员，几乎是咆哮着下令！这是赵为民死前唯一指向的东西！死马当活马医！
队员抓起瓶子，转身就冲了出去！
“老张！带人找主能源和炸药位置！看看能不能物理切断！”陈默自己则扑到控制台前，疯狂地扫视着密密麻麻的按钮和屏幕，试图找到任何中止自毁的可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倒计时：03:01……03:00…
控制室里一片混乱。老张带人冲出去寻找能源核心。陈默的手指在冰冷的控制面板上快速划过，汗水浸透了后背。屏幕上跳动着各种无法理解的代码和警告信息。
就在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淹没一切时，控制室那被炸开的门口，光线一暗。一个穿着肮脏不堪、如同从泥浆里捞出来的旧式护士服的身影，踉跄着出现在了那里。她头发花白凌乱，脸上布满污垢和深刻的皱纹，但那双眼睛——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极度惊恐和疲惫的眼睛——陈默和林玥都见过！
周芳！
她枯瘦如柴的手里，死死攥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的长方形物体。她看着控制室里的一片狼藉，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赵为民，看着疯狂倒计时的屏幕，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陈默身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深沉的恐惧，有无尽的悲凉，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个油布包裹的东西，朝着陈默的方向，狠狠地扔了过来！
包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陈默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入手沉重，带着泥土的湿冷和岁月的粗糙感。
倒计时：01:45……01:44…
时间仿佛被拉长。陈默低头，手指颤抖着，迅速扯开那层被污泥浸透的油布。
里面露出的，是一个深蓝色硬皮封面、边角严重磨损的旧式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底内侧，用早己干涸褪色、却依然刺眼的暗红色墨水，潦草地写着一行字：
“活体源本观察记录：林玥。唯一完美适配体。神经信号可稳定‘信标’网络。清除指令：火。”
而在笔记本下方，被油布紧紧包裹保护的，还有一个小小的、透明的玻璃标本瓶。瓶子里，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的，是一小块极其微小的、淡金色半透明、布满细微神经状纹路的生物组织！
周芳嘶哑干裂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在震耳欲聋的蜂鸣和倒计时中，微弱却清晰地传来，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解脱：
“原始……样本……在她……左肩胛骨……疤痕下面……取出来……才能……关掉……自毁……救……救小雨……救……所有人……”
话音未落，周芳的身体晃了晃，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灯油的枯灯，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倒计时：00:59……00:58…
陈默如遭雷击！他猛地低头看向手中的笔记本和标本瓶，又猛地抬头看向地上昏迷的周芳，最后，目光死死盯住屏幕上那猩红的、不断跳动的数字！
原始样本在林玥的疤痕下？！
取出它才能关闭自毁？！
赵为民至死守护的绿色液体又是什么？！
吴小雨现在怎么样了？！
时间！没有时间了！
“老张！！！”陈默对着通讯器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声音因为极致的压力和恐惧而完全变形，“立刻！不计一切代价！把林玥送进手术室！准备手术！目标——她左肩胛骨下的旧烧伤疤！取出里面的东西！快！！！”吼声在濒临毁灭的地下地狱中回荡。
倒计时屏幕，猩红的数字，跳到了：
00: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