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圣徽共鸣与旧神梦魇
深夜的矿洞营地静得像具沉入湖底的棺材，潮湿的石壁渗出青苔的腥气，混着稻草的霉味，在洛·赛尔的鼻腔里结成块。他躺在用马鞍改造成的"床铺"上，望着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水珠每隔七秒滴落一次，在他胸前的圣徽上溅起豆大的光斑，像极了露西酒馆里坏掉的烛台。
"喂，骑士小姐，"洛用脚尖戳了戳斜倚在三米外的阿尔妲，靴底蹭过碎石发出沙沙声，"你说莎尔会不会是我小时候订过亲的童养媳？说不定她现在还拿着婚书满世界找我——"
"再废话我就用剑柄帮你回忆童年。"阿尔妲头也不抬，深锋的剑刃在磨石上拉出细长的银光，火星溅在她护腕的狮鹫纹章上，映得褪色的金漆忽明忽暗。她的红发用皮绳随意束起，发尾沾着矿洞的粉尘，像团被踩扁的火焰。
洛耸肩，翻身面向洞壁。稻草扎得后背生疼，他摸出藏在枕头下的酒壶，却发现壶身结了层薄霜——尼洛斯又偷喝了。黑猫正蜷在他胸口，尾巴卷住他的手腕，爪子无意识地搭在圣徽上，肉垫的温度透过金属传来，像块暖炉。
圣徽突然发烫，如同一滴蜡油滴在皮肤上。洛打了个寒颤，意识坠入混沌的漩涡。他听见锁链断裂的脆响，像是从颅骨深处传来，接着是呼啸的风声，仿佛有人在耳边大吼："跑！"
睁眼时，洛发现自己站在云端，脚下是燃烧的初代神殿。七道身影在烈焰中搏斗，最耀眼的光之子塔尔·伊尔手持圣枪，半边身体却被黑雾侵蚀，皮肤下爬满蛛网状的黑纹。其他神明的身躯同样破损：火语者的左臂断裂，水咏者的长发冻结成冰，大地母神的裙摆化作藤蔓，缠绕着堕神的脚踝。
"以吾之血，封吾之魂，待后世之人，燃吾残火——"塔尔·伊尔的声音如雷霆贯耳，洛仰头望去，只见神明的圣枪贯穿堕神心脏的瞬间，一枚圣徽从他掌心掷出，拖着长长的光尾坠向人间。圣徽裂开七道芒线，每一道都映着洛的脸。
画面骤转，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洛跪倒在废墟中，膝盖陷入温热的血泥。七岁的自己蹲在面前，双手沾满黑血，面前躺着的灰袍人忽然咳出黑血，染黑了胸前的圣徽——那不是普通的灰袍人，是与洛有相同琥珀色眼睛的中年男子，左眉上方有道疤痕，形状与洛后颈的月牙疤拼成完整的圆。
"父亲？"洛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不属于他的稚嫩。
男子颤抖着抓住洛的手腕，圣徽在两人掌心同时发烫，烙下相同的太阳纹章。"记住，"他的声音像被火焰灼过的铁皮，"你不是容器......你是......"话音未落，身体便化作万千光点，每颗光点都映着塔尔·伊尔破碎的脸。洛惊惶抬头，看见神殿穹顶裂开缝隙，一枚黑焰徽章从裂缝中坠落，徽章上的扭曲火焰纹路，竟与阿尔妲父亲书房里那幅被烧毁的《堕神契约》残页一模一样。
"这是......"洛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震落了穹顶的碎石。
"错误。"塔尔·伊尔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神明的面孔在黑雾中支离破碎，圣枪坠地的声响如同世界的裂痕，"本不该选中你......但黑暗将至......只能如此......"黑雾突然凝聚成莎尔的脸，她的嘴角裂开至耳根，露出尖利的黑焰獠牙："洛哥哥，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洛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攥着圣徽坐起身，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尼洛斯正用爪子拍他的脸，肉垫带着淡淡的酒气——果然又偷喝了朗姆酒。阿尔妲半跪在他身边，深锋出鞘三寸，剑刃抵在他咽喉旁的石壁上，木屑溅在他颈侧。
"做噩梦了？"阿尔妲的声音低沉，却比平时多了丝颤抖。她的剑尖在石壁上划出五道刻痕，是洛昏迷时她无意识的动作。
洛抬头看向洞顶，水珠仍在滴落，在圣徽上碎成八片光斑——比之前多了一道。他扯出惯常的痞笑，却发现嘴角发僵："没事，只是梦见自己成了神明的备胎——你知道的，比备胎更惨的是'备用备胎'。"
尼洛斯跳上他肩头，尾巴卷住他脖子，体温透过毛皮传来："梦见塔尔了？"黑猫的星眸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像两盏盛着银河的酒杯。
洛挑眉，指尖着圣徽边缘的裂痕："你知道？"
"所有圣徽持有者都会梦见初代光之子，"尼洛斯舔了舔爪子，酒气混着血腥气，"但你的梦格外热闹——尤其是你喊'父亲'的部分。"
阿尔妲猛地转头，深锋剑刃在石壁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惊飞了洞顶的蝙蝠。她的瞳孔收缩，盯着洛后颈的月牙疤："你看见你父亲了？"
洛沉默片刻，将梦中的场景简略复述。阿尔妲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深锋剑柄的狮鹫纹章，那里藏着她父亲的遗书碎片。尼洛斯则眯起眼睛，尾巴尖卷起洛的袖口，露出他腕间若隐若现的淡金纹路："有趣......看来你的圣徽不是普通遗物，而是......"
"而是什么？"洛追问，抓住黑猫的爪子。
洞外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紧接着是尖锐的警报哨音。阿尔妲踢开稻草下的暗格，抓起备用的链甲扔给洛，深锋己经出鞘："黑焰议会。"
三人冲出营地时，东南方的天空己被火光染成血色，仿佛神明打翻了染缸。黑焰议会的旗帜如乌鸦群般压来，三十名黑袍人分成三列，中间的抬着巨大的青铜祭坛，坛上供奉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那是被腐化的神官心脏，血管里流出的不是血，是粘稠的黑焰。
"神选者，"莱辛的声音裹挟着火焰扑面而来，他站在祭坛顶端，黑袍无风自动，露出胸口的堕神纹身，"你的噩梦，该醒了——看看这颗心脏，它曾属于你亲爱的露西老板娘。"
洛的瞳孔骤缩。祭坛上的心脏突然爆发出强光，黑焰化作无数触手，向营地席卷而来。阿尔妲的深锋斩出蓝焰弧线，尼洛斯则跳上洛肩头，爪子按住他的圣徽："混子，试试用刚才梦里的感觉！"
洛闭眼，回想梦中父亲掌心的温度，回想塔尔·伊尔掷出圣徽时的光芒。圣徽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他睁眼时，看见自己的手背上浮现出与梦中相同的太阳纹章，光雾在掌心凝聚成剑。
"露西的酒，"洛的声音低沉，光剑在风中震颤，"你赔得起吗？"
莱辛狞笑："那就用你的命来抵——杀！"
黑焰触手上前，却在触及光剑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冰雪遇火般消融。洛挥剑斩向祭坛，光剑劈开黑焰的刹那，他听见露西的笑声在火光中响起，带着熟悉的麦芽酒香。阿尔妲的深锋同时刺入左侧黑袍人的防护咒文，蓝焰与金光交相辉映，在矿洞入口织成光盾。
尼洛斯趁机跳上祭坛，爪子按住腐化心脏，铜铃发出刺耳的清响："混子，看这里！"
洛转头，看见尼洛斯的瞳孔中映着祭坛下的密道入口，那里刻着与他圣徽相同的七芒星纹路。莱辛的脸色第一次露出惊恐，他终于意识到，这场突袭从一开始就中了圈套。
"阿尔妲！"洛大喊，光剑斩向祭坛支柱，"带尼洛斯先走！我来断后！"
阿尔妲犹豫瞬间，抓住黑猫跃向密道。洛转身时，圣徽的金光突然减弱，他这才发现，光剑的光芒正顺着纹路爬向圣徽的裂痕，如同将油倒入火焰。
莱辛趁机甩出黑焰锁链，缠住洛的脚踝："你以为能逃？神选者的血，该用来浇灌新神！"
洛感觉力量随光剑流逝，膝盖重重跪地。圣徽的裂痕中渗出金光，在他身后凝聚成塔尔·伊尔的虚影。神明的手按在他肩头，声音不再威严，而是带着凡人的叹息："抱歉，让你卷入这场错误......但请相信，你的存在不是偶然。"
虚影消散的瞬间，洛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圣徽中涌出——不是力量，而是记忆。他看见父亲将圣徽塞进他掌心，看见阿尔妲的父亲在神殿中刻下密道，看见尼洛斯在废墟中守护水晶球，最后画面定格在莎尔的笑脸，她的手中握着半枚黑焰徽章，背景是燃烧的灰港镇。
"原来......"洛低语，光剑重新亮起，"一切都是真的。"
莱辛的锁链即将触及他咽喉时，洛挥剑斩断锁链，光剑的光芒化作无数光点，如暴雨般洒向黑焰议会。祭坛在金光中崩塌，腐化心脏发出不甘的尖啸，莱辛化作黑烟逃窜前，惊恐地看见洛的圣徽裂痕中，竟隐隐透出堕神的黑焰纹路。
矿洞深处，阿尔妲接住踉跄的洛，看见他圣徽上的裂痕己蔓延至边缘，却在裂痕间闪烁着红蓝双色的光。尼洛斯跳上他肩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混子，你的圣徽是光与暗的容器——而莎尔，恐怕是打开容器的钥匙。"
洛低头，看见阿尔妲眼中倒映的自己，圣徽的光芒在她瞳孔中碎成星河。他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释然："那就让他们来取——反正，我的命，从来不是用来被人摆布的。"
洞外的黑焰渐渐退去，黎明的微光渗入矿洞。洛握紧阿尔妲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薄茧，圣徽的裂痕中，光与暗的力量正在缓缓融合。他知道，这场关于神权与人性的战争，终将在他手中迎来终局——无论那是毁灭，还是新生。
"走吧，"他轻声说，"露西的酒账还等着我去结——而且，我有预感，莎尔就在下一个天亮等我。"
阿尔妲点头，深锋剑刃上的蓝焰与他圣徽的金光交相辉映，如同冰火共舞。尼洛斯甩了甩尾巴，铜铃在晨光中奏出清脆的旋律，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开始的终章伴奏。而洛·赛尔，这个被命运选中的混子，正握着光与暗的双刃剑，走向属于他的黎明——那里有真相，有救赎，还有，他未曾放下的牵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