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信仰比魔法还贵，尤其是在穷地方
戈雷姆镇的教堂像具的浮尸，歪斜地泡在晨雾里。洛·赛尔捏着鼻子推开木门，铰链发出濒死般的呻吟，门内涌出的腐肉味混着发霉的圣饼气息，让他险些呕出昨晚偷喝的半壶劣酒。祭坛上摆着三颗腐烂的头颅，蛆虫正从眼窝爬出，在褪色的金盏花束间蠕动，墙壁上的血图腾扭曲如活物，火焰纹路的末端都拖着细长的锁链，像极了莱辛用来勒断露西喉咙的黑焰鞭。
“欢迎来到堕神教会，”尼洛斯跳上祭坛，爪子踩扁一只蛆虫，星眸在阴影中泛着冷光，“三个月前这里还是光之子的神殿，如今连天使雕像都被熔了铸黑焰徽章。”
阿尔妲的深锋出鞘三寸，剑刃在雾气中凝成白霜：“他们被黑焰侵蚀了神智，必须尽快净化——”
“净化？”洛打断她，靴底碾碎一颗滚落的头颅牙齿，“不如先问问他们为什么放弃光明。”他走向蜷缩在长椅尽头的老妇人，她的围裙上还沾着面粉，脸上却爬满蛛网状的黑纹，瞳孔浑浊如蒙尘的玻璃珠。
老妇人突然抓住洛的手腕，指甲掐进他皮肉：“光之子死了……真正的神在燃烧……”
洛蹲下身，圣徽在胸前泛起微光，照亮她眼角的泪痕。他闻到她围裙上的麦香，想起露西烤面包时的哼歌，喉咙突然发紧：“我见过真正的神，”他扯谎，声音却温柔如哄骗街角的流浪猫，“他们说，谁要是再戴这种丑兮兮的黑焰徽章，就罚他一辈子喝冷掉的燕麦粥。”
老妇人呆滞的眼神泛起涟漪：“燕麦粥……我儿子最爱喝……他七岁那年，光之子节……”
“当然，”洛再接再厉，指尖偷偷释放圣光，治愈她掌心的灼伤，“光之子还说，每个信仰光明的人，月底都能领一桶朗姆酒——就像灰港镇露西酒馆的那种，加了蜂蜜的。”
阿尔妲扶额叹息，深锋剑鞘磕在长椅上：“洛，你在干什么？这是传教还是开黑市？”
“传教的最高境界，就是让神接地气，”洛眨眼，转头对老妇人露出最真诚的笑容，圣徽光芒在他瞳孔里碎成金粉，“其实我是光之子派来的钦差大臣，专门调查堕神教会的腐败问题——比如，”他指向祭坛上的头颅，用剑柄敲了敲腐烂的下巴，“用发霉的脑袋当装饰品，这严重违反了《神界卫生条例》第42条，要被判舔干净三百个夜壶。”
老妇人突然颤抖着跪下，枯瘦的手抓住洛的靴筒：“大人救我们！是神父说……说光之子嫌弃我们穷，抛弃了我们……他拿黑焰徽章换粮食，却让我们吃腐肉！”
教堂后门轰然撞开，黑袍神父冲进来，胸前的黑焰徽章滴着新鲜血液，权杖上缠绕的活人手指还在抽搐。他的目光落在洛的圣徽上，瞳孔骤缩：“异端！竟敢亵渎堕神大人——”
洛抬手，圣徽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芒，神父的权杖瞬间燃起圣光，藤蔓般的手指化作飞灰。镇民们惊呼着后退，洛趁机跃上祭坛，展开从尼洛斯那里顺来的破布——那本是祭坛帷幔，此刻被他当作旗帜挥舞，破洞处露出的圣光纹路，像极了光之子的慈悲之眸。
“镇民们！”他大喊，声音盖过神父的尖叫，“看看你们的神父！他用你们的信仰换黑焰议会的赏钱，用你们的孩子当祭品！而光之子，”他按住胸口的圣徽，圣光在他背后凝聚成模糊的天使轮廓，“从来没有抛弃过你们——因为你们，才是神的眼睛！”
“神的眼睛？”老妇人喃喃重复，指尖抚过洛靴上的圣光印记。
“没错！”洛踢翻祭坛，腐臭的圣饼盒炸开，露出底下的金币堆，“神不需要金箔和宝石，只需要你们心中的光——现在，谁愿意跟我砸了这个鬼祭坛，我请大家喝麦芽酒！我认识灰港镇的走私犯，能搞到带松子的那种！”
寂静持续了三秒，前排的少年突然捡起石块，砸向神父的脑袋。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怒吼，镇民们冲向祭坛，黑焰图腾在圣光中滋滋作响，化作缕缕青烟。阿尔妲看着洛手舞足蹈的背影，对蹲在肩头的尼洛斯说：“他这哪是传教，分明是在开黑市集会。”
尼洛斯眯起眼，尾巴卷起一枚掉落的黑焰徽章：“但你看，”他指向逐渐恢复清明的镇民，有人在擦拭光之子雕像，有人在拥抱幸存的亲人，“信仰有时候不需要庄严的祷文，只需要一个敢说真话的混子——和一桶掺水的朗姆酒。”
教堂外突然传来铁蹄声，大地震动。莱辛的声音如寒冬的北风灌进教堂：“神选者，你以为能靠耍嘴皮子拯救这些蝼蚁？”
洛转头，看见黑焰议会的军队己将小镇包围，六十名重装骑士围成铁墙，马蹄下的石板裂出黑焰纹路。莱辛骑着燃烧的战马踏碎石板，他的黑袍绣着堕神的脊椎骨图案，手中提着的不是权杖，而是露西的酒壶——壶身凹痕里还凝着她的血。
“莱辛，”洛的声音低沉，圣徽在愤怒中发烫，“你偷了我的童年，现在又想偷我的未来？”
莱辛大笑，酒壶在指尖旋转：“你的未来？不过是神坛上的一具尸体——动手！”
六名骑士抬着漆黑的棺材上前，棺木上的黑焰徽章与洛梦中的一模一样。棺材轰然打开，里面不是尸体，而是浑身缠满黑焰锁链的莎尔。她的亚麻裙染成暗红，膝盖处露出的皮肤爬满腐败的黑纹，胸前别着半枚圣徽——与洛的那枚严丝合缝。
“莎尔！”洛的声音撕裂喉咙。
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洛……”声音微弱如蚊呐，却像把锈刀捅进洛的心脏。他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她在火灾中喊他的名字，也是这样的气若游丝。
圣徽剧烈发烫，洛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裂开。他看见阿尔妲父亲的日记片段：“当光与暗的圣徽共鸣，神选者将成为活容器。”尼洛斯的警告在耳边炸响：“你是光之子的反面，是神为自己准备的退路。”而莱辛的笑声中，他终于想起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东西——不是普通的圣徽碎片，是光之子与堕神的双生徽记。
“不可能！”莱辛惊恐地后退，看着洛背后同时凝聚的光之子与堕神虚影，“你怎么可能同时激活两枚圣徽——”
“因为他不是光之子，”尼洛斯跃到洛肩头，爪子按住莎尔的锁链，“他是‘灰烬之人’，是神权崩塌的钥匙——混子，快抓住莎尔的手！”
洛冲向棺材，圣徽的光芒与莎尔的半枚徽章呼应，锁链自动崩断。他握住她的手，圣光与黑焰在相触的瞬间融合，在两人掌心开出蓝金色的花。莱辛趁机甩出黑焰鞭，却在触及洛的瞬间，被反弹的光芒灼成焦黑。
“阿尔妲！”洛大喊，“带镇民撤离！”
阿尔妲点头，深锋在手中舞成光网，斩断逼近的骑士：“尼洛斯，保护他！”
尼洛斯的尾巴卷起莎尔，铜铃震碎黑焰箭雨：“混子，记住！圣徽的裂痕是你的武器——”
洛抬头望向莱辛，圣徽的光芒照亮对方惊恐的脸。他忽然咧嘴一笑，又恢复了那副痞气，只是眼中多了冷冽的光：“莱辛，知道你输在哪里吗？”他抬手，光剑与黑焰刃在掌心同时凝聚，“你总是穿黑色，而我，”光芒映得他瞳孔发亮，蓝金双色在睫羽投下虹彩，“穿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
莱辛的战马人立而起，却在看见洛掌心的双色花时，发出人类般的尖叫。洛挥剑斩出，光与暗的剑气撕裂黑焰军队，教堂的穹顶在余波中崩塌，阳光如瀑布般涌入，照亮莎尔脸上的泪痕。
“洛，”她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半枚圣徽与他的徽章融合，“我梦见……梦见你是光，也是暗……”
“嘘，”洛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圣徽的裂痕中涌出温暖的光，治愈她的伤口，“等出去再说——我带你去露西的酒馆，让她给你烤蜂蜜蛋糕。”
阿尔妲砍翻最后一名骑士，转头时愣住了——洛的背后，光之子与堕神的虚影正在融合，化作灰烬般的蝴蝶。尼洛斯蹲在他肩头，凝视着天际：“混子，神谕说‘当灰烬之人举起光暗之剑，七神的权柄将归位’——看来，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洛抱起莎尔，圣徽的光芒渐渐平息，只剩下胸口淡淡的裂痕。他望向教堂外的废墟，镇民们捧着光之子雕像的残片，眼中重新燃起希望。阿尔妲走到他身边，深锋剑刃滴着黑焰血，却在看见莎尔时，罕见地露出柔和的神情。
“走吧，”洛轻声说，“露西的酒账还等着我去结——而且，”他摸了摸莎尔的头发，感受着她的体温，“我有太多问题要问她。”
尼洛斯跳上莎尔的肩头，尾巴卷住她的发丝：“先找个地方给她治伤——黑焰的侵蚀比想象中深。”
阿尔妲点头，指向东方：“东边有座废弃的风语者神殿，我曾在那里养伤——现在就出发。”
洛最后看了眼燃烧的教堂，圣徽的裂痕中，光与暗的力量正在缓缓流动。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单纯的混子，而是肩负着颠覆神权的“灰烬之人”。但此刻，怀里的莎尔轻轻颤抖，阿尔妲的披风扫过他的脚踝，尼洛斯的铜铃在风中轻响，这些温暖让他确信，无论未来如何，他都不是孤身一人。
“走吧，”他抬头望向晴朗的天空，“信仰或许很贵，但总有人愿意用命去换——而我们，”他握紧莎尔的手，圣徽的裂痕亮起微光，“要让他们知道，自由比任何神明都更值得信仰。”
阿尔妲的深锋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她忽然轻笑：“没想到你也有正经的时候。”
洛挑眉，痞气重现：“正经？等我喝完三桶朗姆酒再说——现在，先帮我抱着莎尔，我的胳膊麻了。”
尼洛斯翻了个猫脸：“混子就是混子——不过，”它看向远方的神殿，“或许这就是神选者该有的样子。”
三人一猫的身影消失在废墟中，身后的戈雷姆镇在阳光中重建，光之子与堕神的雕像碎片被熔成农具，黑焰图腾的残迹上，长出了第一株象征希望的蓝焰花。而洛·赛尔，这个改写神权规则的混子，正抱着他的光与暗，走向更辽阔的未知——那里有真相，有救赎，还有，永远喝不完的朗姆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