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头饺子馆的肉香还黏在棉袄领口,李胖就像个点燃的炮仗,举着团黄澄澄、散发着刺鼻化学味的胶块冲到林小川面前,声音都劈了叉:“川……川哥!三班那帮瘪犊子……往咱班锁眼灌臭胶!门彻底焊死了!”
林小川指关节捏着王平送的迷你扳手,金属棱角陷进掌心。黑皮“嗷”一嗓子炸了,飞起一脚把路边的破铁皮桶踹出三米远:“操他姥姥的张铁头!打架缩卵,专玩下三滥!”袖子一撸就要往教学楼冲。
“慌个屁?”林小川扳手尖“铛”地磕在生锈的消防栓上,火星子溅进秋风里,“灌胶水?上不得台面。”他眯眼扫向三班教室,枯叶打着旋擦过窗台,“正好给咱递了把捅他腰子的刀。”
西班门口早堵成了早市。锁孔糊满劣质黄胶,硬得像水泥坨子,门把手上黏着层亮晶晶的胶膜,在秋阳下反着恶心光。李胖正拿削铅笔的小刀猛撬,汗珠子顺着双层下巴往下滴,胶块纹丝不动,小刀反倒被黏住半截。
“哎哟喂!西班改行当锁匠啦?”三班瘦猴扒着窗台怪笑,手里抛着个空胶水瓶,“铁头哥说了,这叫‘开门红’——红不了也别想进门!”
林小川拨开人群,目光钉子似的扎在门上那滩黏腻罪证——边缘还挂着几缕没干透的胶丝。他弯腰捡起李胖掉在地上的半块烤红薯(皮上还沾着土),突然冲瘦猴咧嘴乐了:“兄弟,胶水味儿就红薯,挺会养生啊?”
瘦猴噎住:“啥……啥玩意儿?”
“张铁头派你们干这埋汰活儿,”林小川晃着烤红薯,嗓门亮得全班都扭头,“连瓶汽水都没赏吧?瞧瞧,手都让胶水啃秃噜皮了!”
瘦猴触电似的缩回粘着胶渍的手。林小川顺势把烤红薯拍他怀里:“趁热乎!比闻化学武器强!”又压低声,“听说昨儿体育课,铁头把你们凑钱买的篮球‘弄丢’了?新的‘火车头’牌,小二十块吧?”
瘦猴攥着红薯,眼神乱飘:“关……关你屁事!”
“是不关我事。”林小川耸耸肩溜达回座,留瘦猴捏着红薯原地发僵。
课桌边,林小川胳膊肘撞了撞闷头啃包子的大壮:“铁头平时咋对三班兄弟的?比如……收班费买扫帚,最后扫帚毛都没见一根?”
大壮鼓着腮帮子,油手挠头:“上……上回收五毛,说买毽子……”他茫然西顾,突然牛眼一瞪,“毽……毽子铜钱让铁头挂他钥匙串上了!俺亲眼瞅见的!”
“噗——”黑皮一口包子馅喷出三米远,拍桌狂笑,“五毛钱买个铜钱挂裤腰?张铁头这抠嗦指头的铁公鸡!”笑声震得房梁落灰。
课间操成了谣言疯长的温床。李胖举着个冻梨在三班人堆里“秃噜嘴”:“哎哟瘦猴!你红薯咋分油条一半了?铁头哥不是让你独吞吗?”“啥?铁头钥匙串上那亮锃锃的铜钱——是咱班毽子上拆的?!”他嗓门忽大忽小,活像个接触不良的破喇叭。
大壮抱着胳膊当人形铁证:“就……就是那个!俺认得!”憨声像口闷钟,砸得三班人脸色发青。
谣言滚到下午己发酵成毒酒。张铁头踹开教室门时,正撞见瘦猴跟几个人嘀嘀咕咕,见他进来瞬间噤声,眼神飘得像做了贼。
“嘀咕啥呢!”张铁头一巴掌拍瘦猴后脑勺。
瘦猴捂着脑袋,豁出去了:“铁……铁头哥!毽子铜钱……是不是你拿了?”
“放屁!”张铁头脸涨成猪肝,钥匙串“哗啦”拽出来,“这他妈是老子祖传的!”黄铜钱在钥匙堆里晃荡,边缘崭新的锉痕亮得扎眼。
人群“嗡”地炸了!大壮指着铜钱吼:“就……就是它!俺们毽子上新锉的!”
“反了你们!”张铁头暴怒揪住瘦猴衣领,“林小川给你们灌啥迷魂汤了?!”
“迷魂汤?”瘦猴被勒得翻白眼,梗着脖子呛声,“总……总比闻胶水强!”
混乱像泼进热油的冰水。三班教室桌椅翻倒,骂声混着胶水味炸开锅。西班门口,林小川掂着扳手,看戏似的点评:“火候到了。”
黑皮摩拳擦掌:“咱现在杀进去?”
“急啥?”林小川扳手尖戳向走廊尽头——一班教室门口,戴着黑框眼镜的陈明正冷眼扫过这场闹剧,镜片后的目光像两道冰锥子,精准钉在林小川脸上。
秋风卷着落叶撞上窗玻璃,“啪”一声脆响。
林小川迎上那道目光,嘴角缓缓勾起。
“好戏……才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