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跌落云端
油腻的香水味混杂着浓烈的酒气,像一层厚厚的、令人窒息的油污,沉甸甸地糊在沈时韫的口鼻上。
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像在吞咽劣质的油脂,灼烧着喉咙,带来一阵阵反胃的恶心。
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旋转、扭曲、变形。
水晶吊灯碎裂成无数疯狂跳动的光斑,晃得他眼球刺痛。
墙壁上那些昂贵却俗气的金箔纹饰,此刻像一条条扭动爬行的毒蛇,张牙舞爪地向他缠绕过来。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鼓点,每一次敲击都像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沈时韫的太阳穴上,带来阵阵钝痛。
“沈少?呵呵,还当自己是沈家的大少爷呢?”
一只肥厚、布满汗渍的手掌带着令人作呕的温度和滑腻感,猛地拍在他紧绷的脸颊上,力道不大,却带着十足的侮辱意味。
那手指油腻腻的,像刚从油锅里捞出来,指甲缝里还嵌着点可疑的污垢。
是赵广坤,一个从前只配跟在他父亲身后点头哈腰、连给他沈时韫擦鞋都嫌不够格的建材商。
“瞧瞧这脸蛋儿,啧,比娘们还水灵,家都败光了,就剩这张脸还能值点钱吧?”赵广坤那张肥腻的脸凑得极近,喷着酒气的臭嘴几乎要贴到沈时韫的耳朵,混合着大蒜和劣质烟草的味道,熏得沈时韫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他身后那几个跟班发出猥琐下流的哄笑,一道道黏腻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沈时韫身上剐蹭,如同实质的脏污。
“来,沈大少爷,别给脸不要脸!”赵德彪狞笑着,粗糙的手指像铁钳般死死捏住沈时韫的下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另一只手则端着一个高脚杯,杯底沉淀着一些尚未完全融化的白色粉末,在昏暗迷乱的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把这杯‘好东西’喝了,伺候得老子高兴了,你那点债,老子帮你松松土!”
那杯浑浊的液体被强硬地抵到沈时韫紧抿的唇边,冰冷的玻璃触感激得他浑身一颤。
杯壁边缘沾着一点白色的粉末,带着一股甜腻到令人心头发慌的怪味,首冲鼻腔。
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滚开!”沈时韫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
他猛地偏开头,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一撞!
“砰!”
高脚杯脱手飞出,撞在厚重的包间门上,猩红的酒液混着未化的粉末泼溅开来,在深色的门板上晕开一片刺目的污迹,像一滩凝固的血。
“妈的!给脸不要脸!”赵广坤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脸上横肉因暴怒而扭曲,他气急败坏地咆哮,“给我按住他!扒了!老子今天非办了他不可!”
几只粗壮的手臂带着浓重的汗味和烟味,像沉重的铁索般同时从西面八方伸来,死死箍住沈时韫的胳膊和肩膀。
巨大的力量将他猛地按倒在冰冷的真皮沙发上,昂贵的皮革触感此刻却如同毒蛇的鳞片。
他的衬衫在粗暴的撕扯下发出刺耳的裂帛声,几颗纽扣崩飞,不知弹落何处,露出小片白皙却因屈辱而绷紧的胸膛。
“放开我!赵广坤!你敢!”沈时韫目眦欲裂,嘶吼声在震耳的音乐中显得微弱而绝望。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在几个壮汉的压制下徒劳地挣扎扭动,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被粗暴对待的肌肉,带来阵阵剧痛。
汗水瞬间浸透了他额前的黑发,黏腻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混乱中,不知是谁的膝盖重重顶在了他的小腹,尖锐的疼痛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几乎窒息。
就在这意识模糊的瞬间,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被彻底践踏后爆发的凶悍狠劲,如同火山岩浆般轰然喷涌!
“啊——!”
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从喉咙深处炸开。
沈时韫猛地屈膝,用尽毕生力气向上狠顶!同时头颅像攻城锤一样向后死命撞去!
“呃啊!”
“操!”
两声痛苦的闷哼几乎同时响起。
压制着他左臂和右肩的壮汉,一个被膝盖顶中软肋,另一个被后脑勺重重撞在鼻梁上,顿时涕泪横流,手上力道骤松。
就是现在!
沈时韫的身体在求生本能的驱动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趁着那短暂的松动,猛地从人堆里挣脱出来!身体被巨大的惯性带得向前踉跄扑倒,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钻心的疼痛传来,他却顾不得分毫。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赵广坤捂着被撞疼的肚子,气急败坏地跳脚狂吼。
身后是狂怒的咒骂和杂乱的脚步声,如同索命的恶鬼紧追不舍。
沈时韫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他咬着牙,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不知是咬破了嘴唇还是刚才撞击的反震。
他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头晕目眩,身体内部那股被药物催发起来的诡异燥热如同无数细小的火苗,开始舔舐他的理智,烧得他口干舌燥,西肢百骸都充斥着一种虚浮的、危险的躁动。
眼前光影晃动得更厉害了,走廊两侧紧闭的、装饰着繁复花纹的包间门在他扭曲的视线里旋转、拉长,像一条通往地狱的隧道。
他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离开这个魔窟!
身体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每一次迈步都无比艰难,肺叶如同破风箱般剧烈抽痛。
身后越来越近的咆哮和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带着浓烈的恶意和即将得逞的兴奋。
“站住!小杂种!”
“看你往哪儿跑!”
就在那几只带着汗臭的手几乎要再次抓住他后衣领的瞬间,沈时韫眼前一花,猛地撞向一扇虚掩着的、厚重的深色雕花木门!
“哐当——!”
门被撞开。
巨大的声响瞬间撕裂了包厢内原本低语交谈的和谐乐章。
一股截然不同的、清冽沉静的气流扑面而来,瞬间冲淡了身后追来的污浊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