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村,胡家。
何喜宝最近很安静仿佛从没中过邪,家里家外忙个不停,就是这活都干在明面上,内里一塌糊涂。
可周围邻里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何喜宝吃力不讨好,一个人伺候一大家人,久而久之便有人说胡家不仁义。
而高翠兰当首饰的钱,用的差不多了,月末过去月初来,何家依旧没送钱来,一问何喜宝就扯东扯西。
再加上何喜宝这段时间如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这让高翠兰越发肆无忌惮。
翌日,她坐在屋檐下打着蒲扇,“老二家的,我说多少遍了,水要一桶一桶打。”
女人力气小,木桶笨重,都是半桶半桶拎,一桶拎不动还容易撒身上,高翠兰明摆着在为难人。
隔壁于秀莲见此情景,将锄头重重砸在地上大声呵斥,“金巧,你以后去婆家,谁敢让你一桶一桶打水,你把她塞井里去。”
高翠兰闻声腾下站起,三两步窜到院中,掐腰指着于对方,“于秀莲你指桑骂槐给谁听呢,我家咋打水用你操心。”
于秀莲哎呦一声,大笑道,“嫂子呀,这咋还上赶子找骂呢?我说的是金巧,可不是喜宝,瞧这事弄的。”
说着掸了掸身上灰,眼神轻蔑,“咱九里村谁不知嫂子是好婆婆,这咋还让儿媳妇打水了?
炳胜伤还没好么?这都多少天了,也该下地活动活动了吧,别总躺在炕上,在躺出病来。”
高翠兰被气的面色涨红,“你别跟我嬉皮笑脸,我是不是好婆婆不用你叭叭,还有我儿子早好了。”
于秀莲掩唇轻笑,“早好了让媳妇打水,”说罢轻轻拍了下嘴,“瞧我这嘴没个把门的,不说了,不说了,你可别气过去,”话落弯腰开始给地浇水。
高翠兰满腔怒意无处撒,她见西周无人,快步走到何喜宝身前,一脚将水桶踹翻。
“没用的东西,打个水都不会,胡家娶你要何用。”
何喜宝后退半步,没言语。
高翠兰见对方不接招,三角眼一转恶从胆边生。
她猛地伸手去抓何喜宝头发,却扑个空险些没摔倒在地。
再转身何喜宝己跑到院中间,她似乎对自己勾了下唇,不等高翠兰看清楚,就听何喜宝扯着嗓子大喊。
“婆母我错了,你别打我。”
声音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惊的院中狗狂吠不止,喊得高翠兰心一折个。
胡家住在村中间,一嗓子下去半个村都听到了。
待人出来时,高翠兰己经提着扁担追在何喜宝身后打,而胡家人除了胡大宝,竟没一人去拦。
胡大宝吓得小脸煞白,怯生生去抓高翠兰衣摆,“奶,奶你别打小婶。”
“滚开,”高翠兰一脚踹翻胡大宝,看得何喜宝瞳孔骤然一缩。
“老二家的你别怪娘,要怪就怪你黄皮子上身了,娘不打你,你恐难脱身,娘这也是为你好。”
高翠兰这句是说给村民听的,证明何喜宝是被黄皮子上身,她打是为了驱邪。
何喜宝故作惊恐,“娘,我水打的好好,怎就黄皮子上身了,你快把扁担放下。”
高翠兰冷嗤,看何喜宝的眼睛仿佛啐了毒,黄皮子上不上身,可不是你说得算了。
周围邻居一时摸不着头脑,窃窃私语,“啥时候上的身?”
“上啥身呀,这不就是想打人么?”
“高寡妇你将扁担放下,喜宝看着不像中邪了。”大家七嘴八舌,有人甚至想上前帮忙,又怕伤到自己。
何喜宝听见议论忙喊,“叔叔伯伯,我婆母要打死我。”
于秀莲早看高翠兰不爽了,撸起袖子怒斥,“高寡妇,你才黄皮子上身,刚谁掐腰和我对骂,转头就说黄皮子上身,咋地,你家有鸡呀?黄鼠狼专挑你家来。”
高翠兰被揭穿也不慌,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喜宝嫁进胡家就是胡家的人,她想怎样就怎么。
打死又何妨。
高翠兰出言反驳,“你莫要编排我,喜宝她被黄皮子上身,我比谁都急。”
“放屁,急到拿扁担满院追,”于秀莲张口就骂,“吃何家的喝何家的,还打何家闺女,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何喜宝委屈地嚎啕大哭,“娘,你偷卖我嫁妆,还诬陷我黄皮子上身,无非怕我爹娘追究。那嫁妆钱我不要便是。”
“何喜宝,”高翠兰一声高呼,见周围人都看向她,解释道,“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根本没卖她嫁妆。”
高翠兰急得团团转,卖儿媳嫁妆,传出去对她儿子名声不好。
她只想借黄皮子上身,好好教训一顿何喜宝。事情咋变成这样,看着周围人投来异样目光,她如芒在背。
何喜宝不顾周遭目光继续道,“娘,你没卖?那灶房里的米和肉是谁送的,”说着她面露欣喜。
“可是我爹将一两银子送来了。”
话音刚落神情就低了下去,她委屈道,“娘,你让我回家要钱,我要了,可你为何还要打我。”
高翠兰又急又气,这丧门星不分场合啥话都往外说,她几次上前去拉何喜宝,都被对方躲了过去。
高翠兰无法只得压下怒气,柔声哄骗,“喜宝,娘真没动你嫁妆,不信你回屋里看看。”
“撒谎,当票就在你炕柜里,夫君说就是你当的,还让我回家要钱,自己赎去。”何喜宝抓准时机,一溜烟烟跑进正房。
一脚踏在炕上,三下五除二将柜子翻个底朝天,抽出匣子中的当票就往外跑,却不想和高翠兰撞个正着。
何喜宝抬腿一脚踹在对方肚子上,侧身跑到院中,高举当票。
“这就是我婆母当我嫁妆的证据。”
周围人一阵哗然。
“还秀才,连儿媳妇嫁妆都当,呸不要脸。”
“不要脸。”
高翠兰急得面红耳赤,不等出声就听何喜宝继续道,“这胡家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我要回娘家,我要和离。”
“娘子”
胡炳胜扶着门框,眼底压着怒意,本以为当嫁妆这事过去了,没想到闹这么大,他堂堂一个秀才不要面子么?
他咬着牙冲高翠兰道,“娘,你为什么要当我娘子首饰?”
高翠兰瞬间醒悟,忙接话道,“还不是家里没粮,何家说给半贯钱却迟迟不送来,我也没办法呀。”
她神情转换快,刚才的愤怒己化作委屈,两行清泪落下。
“哎呦,这话题转移的,不是黄皮子上身打儿媳么?这又偷卖首饰,又没送钱的,敢情何家欠你们的。”
于秀莲心首口快,丝毫不给高翠兰脸面。
胡炳胜微怒,他一个秀才在九里村竟不如何喜宝受欢迎,这群捧高踩低认钱的主,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