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松踢了脚不老实的曹三狗,对金巧说,“还是报官吧。”
这就和打猎一样,你不将猎物制服很容易被反咬。
此人放了后患无穷,到时金巧名声才彻底毁了。
金巧看向王长松,又看向何喜宝,一时不知该怎么抉择,撇着嘴哭道,“我想找我娘。”
“好,”何喜宝一口答应,她转头对王长松说,“你去找金巧娘,将事情原委说清楚,再带件衣服上来。”
王长松犹豫,“你们在山上我不放心。”
“没事,你将他捆严实些。”
王长松只得扯下捆筐的绳子,又将人捆了一道。
他腿脚快路线熟,顺着小路不过半盏茶就到了金家。
事情刚讲一半,于秀莲就急火攻心晕死过去。
幸好金家其他人都在,留下孙子照顾,其余人随王长松由小路上山。
小路草丛高长,路线隐秘,是王家父子打猎踩出的路线,无人知道。
金家父子行至一半,就见闺女蜷曲着身体躲在树后。
青紫交加的脸,肿得看不出模样,发髻凌乱松散,发丝混着泪水粘在脸颊上。
“金巧,金巧....”金大山急得说不出完整话,他好好一个闺女,半个时辰不到怎变成这样。
金大嫂拿着衣服紧忙上前。
她满眼心疼,小心翼翼拂过金巧脸颊,“不怕,嫂子来了。”
留下二人换衣服,何喜宝找到金家父子,将报官想法说给他们听,却隐去了做伪证一条。
欺骗官府轻则杖刑,重则流放。
若金巧是个果敢之人,她愿意帮她一次,可事己至此她只能如实相劝。
金大山听后沉默不语,若让人知道他闺女被欺负,还怎么嫁人。
他孙子去年刚过童生,孩子聪明前途不可估量,让同窗知道他小姑发生这事,还怎么去私塾读书。
他老金家几代就出这一个读书的料,不能让闺女给毁了。
金大山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闺女,最后咬牙道,“喜宝,你救了金巧叔感谢你,但叔求你一件事,求你不要将这事说出去。”
何喜宝心凉半截。她下意识看向金巧,见她毫无反应,叹气道,“叔,我今天和长松上山,什么都没看见。”
金大山听她这么说,不知为何心里难受的紧,他不敢看闺女,他知道报官是对的,但他不敢赌。
他不能让孙子受一点影响。
王长松弯腰捡起地上的锄头,用力在草丛上擦两下,丢进萝筐里。
“喜宝姐,该回家了,”人各有命,既然金家有了决定,他们便不好再劝。
何喜宝看了眼被捆的结结实实的曹三狗,一言不发下了山。
金家怎么处理,是他们的事情了,何喜宝当务之急是提炼染液,毕竟有一堆工单在等她。
她要在吴康明回来前,将荩草染液提炼出来。
清洗过的荩草倒进锅中,添水熬住。
王长松蹲在灶坑旁烧火,“我是不是该回避下。”
染布,提色,都是不传的秘方,何喜宝也太不把他当外人了。
“有啥可回避的,我相信你,”荩草煮水这种土方子,是家染坊就会,有什么可避人的。
王长松听她这么说,如墨的眸子亮起,不知是被火烤得,还是小心思没藏住,脸颊通红一片。
他低头用烧火棍扒拉两下灶坑,轻声开口,“我不会出卖你。”
何喜宝当然信他,王长松上辈子就算坐轮椅,也要调查何家事情,如此重情义之人,又怎会出卖她。
......
荩草染液提炼好,何喜宝又将浸泡好的桑树皮倒入锅中熬煮。
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熬,王长松接过何喜宝手中木棍,
“你烧火我来搅动。”
何喜宝正好胳膊有些酸,索性将棍子递给他。
桑树染液提炼好,何喜宝则将两种染液进行调配,期间王长松以上茅房为由,避开何喜宝的调色。
酉时三刻,吴康明拉着坯布同何麦香一起回来。
见院内挂上绿布,满脸震惊,“这都是你用荩草染的?”
“嗯,如何?不比绿矾差吧,”何喜宝将坯布抱进库房,转头出来见父亲还在看布,不由笑出声。
吴康明想不通,都是用荩草,为什么他提炼不出这种颜色。
算了,不想了,人的色彩感知本就不同,他没必要和闺女比高低。
何麦香做晚饭,吴康明帮忙何喜宝染布。
他把驴车上剩余的坯布放入水池中,让王长松进行淘洗。
洗去坯布表面灰尘,油脂,染色时不容易出现色斑。
王长松第一次洗布,没经验洗两下就要问一回,“喜宝姐,你看这样行么?”
何喜宝将调过色的染缸盖好,走上前仔细看过。
“可以,其它布都按这个来。”
王长松应声,三天前他放弃打猎,来何家做长工,一个月半贯供吃。
吴康明将最后一口染缸清理干净,往里加水,“幸好顾客定的是纯色,这要带花纹咱可画不过来。”
“怕啥,九里村会画布的人多,忙不过来就雇短工。”
染布最难的是调色,每家染坊调出来的都不一样。
但画蜡容易,尤其画画好的,更容易上手。
吴康明将桶水放到她身边,“行,都听我闺女的。”
染料倒入新缸一点点晕,何喜宝用碎布试染几次,没问题后开始浸染。
天色一点点暗下,何喜宝不敢睡觉,她一边翻动坯布,一边盯着漏刻。
夜过子时吴康明端着碗姜汤出来。
“喝口暖暖身子。”
何喜宝无奈接过,“爹,大夏天不用喝姜汤。”
“快喝,你娘特意熬的,”说着弯腰往染缸内看,“用热染多好,冷染太浪费时间了。”
何喜宝喝了一大口,姜汤顺着喉咙流入胃里暖暖的很舒服。
“冷染虽然时间长,但色彩艳丽,我还加了绿矾固色,放心吧。”
吴康明收回视线,推了推王长松,“别在这睡,容易感冒。”
王长松睡眼朦胧地叫了声,“吴伯。”
吴康明将汤碗塞进他手里,“喝完去屋里睡觉。”
热汤下肚,王长松精神不少,“吴伯,我力气大,我替喜宝姐翻布料。”
“听我的去睡觉,”吴康明将王长松赶走,转头开始轰何喜宝。
“你也进屋睡觉去,我盯着。”
吴康明怕两孩子熬坏身子,又怕他们睡过去将布染砸,索性自己守着。
何喜宝撑住桌面起身,在几口大缸前转悠两圈,没问题后才说,“那我先去眯一会,天亮过来替你。”
冷染要十二个时辰,如今过去大半,再等上一天,晒干后就可以交给顾客。
何喜宝累得不想洗漱,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