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炳胜掏出银钱付给郎中,看着左邻右舍,“给大家添麻烦了,都是些小事大家散了吧。”
众人听后纷纷告辞,也有好事之人小声嘀咕,“这还小事,这都能对簿公堂了。”
“何喜宝也是受害者,能清醒就不错了,如今胡家全靠何家养,他拿什么休妻。”
胡炳胜像没听见议论声,将屋门关上。
屋内只剩吴康明和何麦香两人,高翠兰刚要说话就被儿子一眼瞪了回去。她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心中腹诽机会难得,这次必须让何家赔钱。
胡炳胜捂着伤口扑通一声跪在吴康明身前,“爹,女婿没照顾好喜宝,让她遭此横祸,着了那黄皮子道。”
今天过继,何喜宝特意准备好礼物,期待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胡小宝敬茶。
人是上一秒笑的,疯是下一秒发的,若说不是中邪,谁信呀。
胡炳胜惯会做戏,如今这一跪倒让吴康明生出几分愧疚,他这女婿啥都好,就是自尊心太强。
他将胡炳胜扶起,“孩子,这事不怪你,九里村哪年不魔障几个,幸好喜宝及时清醒否则不知闹出多大祸端。”
胡炳胜动作过大扯开伤口,鲜血渗透衣衫染红一片。
吴康明过意不去,“你这两天别干活,饭菜我让你娘做完送过来。”
“爹,”胡炳胜眼含热泪。
“都是一家人,”吴康明拍了拍女婿肩膀,胡家都快被他女儿灭门了,做点饭照顾下算弥补吧。
高翠兰轻哼,“我们可不敢麻烦亲家,那不是有好人么?”她瞥了眼何喜宝。
高翠兰自诩读书人家,看不起上杆子结亲的何家,商人奸诈若不是胡家需要钱,她能让何喜宝进门,做梦。
何家就该贴补胡家,否则等她儿子高中,第一件事就是休掉这个商户女。
吴康明眉头微蹙,刚要开口就听女儿道,“我做,我做。”
“只是…”何喜宝欲言又止地看向吴康明。
“爹不在身边,也不知黄皮子是否会再来。”
胡家人听她这么说,心瞬间提起来,这次中邪用银簪,若下次手里有菜刀,还了得。
想到这高翠兰忙改口,“喜宝呀,你先回娘家住几天,我和你大嫂还能动,等你完全恢复再回来。”
“这不好吧?”何喜宝犹犹豫豫看向姚婉,“我做错了事自当弥补,怎能将活留给大嫂。”
阴森暗沉的眸子,看得姚婉心咯噔一下,她强扯出抹笑意。
“有什么不好的,弟妹治病要紧,实在不行去村西头请蔡婆子跳个大神。”
中邪这病得治,否则胡家早晚被她捅死,别钱没到手,人先见了阎王。
吴康明也怕闺女出事,附和道,“也行,先回家住几天,我就不信黄皮子敢和我八字硬碰硬。”
何喜宝被拽的一踉跄,她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胡家人,从眼含不舍到浸满恨意。
村里人见吴康明带着何喜宝离开胡家,迅速围成一个圈。
小声讨论,“喜宝回娘家了,你说胡家是不是把她休了?”
“休啥休。”
“可喜宝捅伤夫君,大嫂,婆母,”那人掰着手指数,“敢情就两个孩子没捅,这黄大仙还怪仁慈的。”
“也不一定是黄大仙,或许被胡炳琨附身了。”
“你知道什么快说说......”随着何喜宝走远,声音渐渐消失。
而躲在人群后的女人,也悄无声息地离开。
........
九里村,泰康染坊,何喜宝闺房内。
吴康明一脸严肃地坐在门外,双眼瞪的溜圆,何麦香则在屋里陪着女儿。
“有你爹在,别说黄皮子了,阎王来了都得抖三抖。”
何喜宝哭肿的眼睛又红上两分,“娘,你让我爹进屋,我有话和你们说。”
何麦香听闺女这么说,忙起身开门。
吴康明听见动静转头,“你咋出来了?”
“进来,女儿有话和咱们说。”
吴康明起身大步跨进屋,“闺女,咋了?哪里不舒服,来握着爹的手。爹双手有横纹,小鬼见了都害怕。”
手掌有横纹的人被传心狠手辣,命硬。
他八岁就给染坊打杂混饭吃,十岁偷学染布技术,十西岁成为染匠,二十岁将泰康染坊扩大,现在三十六岁己在伯阳县小有名气。
无人时吴康明也会盯着双手发呆,若没这两条横纹爹娘会不会对他好,可现在他恨不得将横纹移到何喜宝手上。
何喜宝坐在炕上,左右手拉着爹娘,未语先泣,“爹娘,我没被黄皮子上身。”
吴康明腾下站起身,怒道,“可是胡家逼你过继。”
闺女成亲三年无子,他就怕闺女在婆家受委屈,每次胡家要钱他都不含糊。
过继胡炳琨幼子,这事胡炳胜和他说过。
胡炳琨刚死不过百天,吴康明与何麦香都觉过继有些不妥,但因胡家大嫂亲口提出,言里言外都为闺女着想,他便没反对。
何喜宝拉过父亲,让他坐下,眼里含泪地盯着爹娘。
生怕一眨眼他们又变成冷冰冰的尸体,活着无生气,死后没鬼魂。
何喜宝强压情绪,哑声道,“爹,娘,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呸呸呸,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
何麦香厉声呵斥,她就这一个宝贝孩子,最怕听到不吉利的话。
何喜宝破涕而笑,“娘,我没撒谎,就在婚后第八年,胡炳胜中举人当晚。”
何麦香与吴康明对视一眼,心想坏了。
重生的喜悦,复仇的,亲人的重聚,纷杂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忽略了爹娘间的小动作。
她将前世种种细说给爹娘听,吴康明越听心越凉,他这两条横纹好像不管用了,他闺女中邪没好全。
何麦香此时己泪流满面,她再也忍不住,抱着何喜宝嚎啕大哭。
她可怜的闺女这得遭多大罪,才会编出灭门惨案。
闺女成亲后孝敬婆母,敬重长嫂,善待侄子,如此贤惠之人竟被胡家逼疯了。
何麦香哭得几近晕厥,她拼命拍打吴康明。
“我说招赘你偏不听,非将闺女嫁出去,如今倒好,官太太没做成,孩子却疯了,你满意了。”
吴康明心中自责不己。
何喜宝一边安抚娘亲,一边望向父亲,“爹,你说第一次遇见胡炳胜是在山上。”
何家开染坊需要染料,吴康明为挣更多钱,会亲自上山采染草,一次意外从山坡上滑落,恰巧被胡炳胜扶住。
没摔伤却崴了脚,胡炳胜自告奋勇地背吴康明下山,这让没儿子的他有了新体验。
事后打听才知是新搬来的村民,还是个秀才,这让吴康明对他好感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