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边泛着铁灰色的光。林寒跪在潮线边缘，用断木挖出最后一个土坑。老村长干瘪的尸体裹在破渔网里，像条被晒干的鱼。远处，渔村废墟上空盘旋着几只食腐的海鸟，它们的叫声像钝刀刮骨。
"都在这儿了。"
十七座坟包排成半圆，面朝大海。没有墓碑，林寒只是在每座坟头插了块船板碎片——张婶的上面刻了渔网，李叔的插着半截鱼叉。当最后一块木板插进土里时，他右臂的鳞片突然自主翻动，淡金色的血珠渗入泥土。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血珠触及之处，嫩绿的草芽破土而出，转眼就开出星星点点的蓝色小花。这些花的花蕊形如龙睛，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龙血生春......"林寒想起《化龙诀》里的记载，突然明白为何玄天剑宗如此渴望他的血脉。他转身走向自家废墟，右臂鳞片开始发烫——那是感知到金属的反应。
烧焦的房梁下，娘亲的梳妆匣半埋在灰烬里。铜镜己经融化变形，却奇迹般保留着半片完好的镜面。林寒刚触到镜缘，鳞臂就传来强烈的吞噬欲望。他强行压制住冲动，从匣子夹层取出褪色的红绳——那是娘亲生前最爱的发带。
"小鱼，来。"
妹妹虚弱地靠在他怀里，手指冻得发紫。林寒用红绳将她散乱的发丝束起，动作笨拙却轻柔。当发带绕过她脖颈时，锁骨处的雪花印记突然蓝光大盛，冰晶锁链的纹路又向心口延伸了几分。
"哥，疼......"林小鱼无意识地呻吟，睫毛上的冰晶簌簌掉落。
林寒抱紧她走向海边。退潮后的沙滩上露出从未见过的黑色礁石，石面布满龙鳞状的天然纹路。他踩上礁石的刹那，右臂鳞片突然全部竖起，与礁石产生奇特的共鸣。潮水退得更远了，露出一条通往深海方向的石径——那分明是人工开凿的阶梯，每一级都刻着与青铜阵图相似的纹路。
"原来传说是真的。"身后突然传来白济的声音。他提着药箱站在潮线处，蒲扇上的经络图正发出微光，"渔村建在古龙道遗址上，难怪会出你们两个异数。"
林寒将妹妹交给白济，自己走向礁石深处。当他的鳞臂触碰最中央那块龙形礁石时，整片海滩突然震动起来。无数海水从石缝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九条水龙虚影。这些虚影绕着林寒盘旋数周，最后全部钻入右臂鳞片。
"轰——！"
巨浪毫无征兆地拍上岸边。林寒不躲不闪，右臂横挡于前。鳞片遇水立刻增生加厚，形成一面半人高的菱形盾牌。浪头撞上鳞盾的瞬间炸成漫天水雾，而盾后的林寒纹丝未动。
"鳞甲护体......"他凝视着自动复原的右臂，终于确信自己不再是那个普通渔夫。掌心玉珏纹身微微发烫，传来白袍老者的意念波动——是时候了。
朝阳跃出海平面时，林寒点燃了自家废墟。火势顺着鱼油迅速蔓延，将整个渔村笼罩在橙红色的光晕中。他站在火场前，右臂完全龙化，鳞片在火光中折射出金红交错的光芒。
"拿着这个。"白济递来一个冰玉匣子，"每日午时服一粒，能暂缓寒毒发作。"匣中躺着三颗珍珠般的丹药，每颗内部都封着一缕蓝焰，"但记住，三个月后若没有寒髓芽......"
林寒没让他说完。他最后摸了摸妹妹冰凉的脸颊，将红绳发带系回自己腕上。发带触到鳞片的瞬间，竟无火自燃，化作一道红光没入玉珏纹身。
"我会回来。"这句话像立誓般沉重。
踏上北行官道时，林寒回头望了一眼。燃烧的渔村在朝阳中宛如巨大的火炬，而更远处的海面上，退潮后的龙形礁石正缓缓沉入水中。礁石下沉的位置，隐约有青铜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官道在晨雾中蜿蜒向上，通向云雾缭绕的玄天山脉。林寒摸了摸鞋底的地图，又按了按怀中的令牌碎片。右臂的罗盘虚影微微发烫，指引着测灵大会的方向。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人形的轮廓外，分明多了一条龙尾般的虚影。而在他看不见的维度，白济正对着燃烧的渔村深深作揖，手中蒲扇上的经络图己经变成了完整的锁链图案。
"三百年轮回......"郎中的叹息散在咸腥的海风里。他怀中的林小鱼突然抽搐，发间的冰晶折射出七彩光芒——那颜色，与剑冢每日午时冲霄的剑气一模一样。
官道尽头，林寒的鳞臂突然自主转向东方。在那里，初升的太阳正被一片乌云缓缓蚕食。乌云形状酷似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而黑龙利爪所指，赫然是玄天剑宗最高的那座剑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