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旁的茶寮里，几个脚夫正围着火盆取暖。林寒将最后三文钱拍在油腻的木桌上，换来一碗浑浊的茶汤和半块硬饼。林小鱼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白济给的玉葫芦己经变成灰白色，表面爬满细小的裂纹。
"听说了吗？玄天剑宗今年要招三百杂役。"满脸麻子的脚夫往地上啐了一口，"说是测灵大会，其实就是找苦力。"
"你懂个屁！"同伴压低声音，"我表兄在剑宗当厨子，说药园的玄冰草今年突然开花，需要活人血浇灌......"
林寒的右手猛地捏碎茶碗。陶片扎进掌心，却不见血流出来——鳞片在皮肤下自动闭合了伤口。脚夫们惊愕的目光中，他起身走到说话那人跟前，右臂不自觉地微微发颤。
"这位大哥，药园在剑宗什么位置？"
"你、你问这做甚？"脚夫被他金色的瞳孔吓得后退半步，"那可是禁地，有仙师把守......"
一枚铜钱在桌面上旋转。林寒从储物袋残骸里找到的最后一枚钱币，此刻正反射着诡异的红光。脚夫盯着铜钱咽了口唾沫："听说在剑冢北面，要过三道寒铁索桥......"
茶寮外突然卷起一阵怪风。林小鱼颈间的玉葫芦"咔"地裂开一道缝，寒气像实质的白绫般窜出，瞬间冻住了半个火盆。脚夫们尖叫着逃开，林寒扑到妹妹身边时，发现她嘴唇己经变成青紫色。
"小鱼！醒醒！"
女孩的睫毛上挂满冰晶，右手却死死攥着个五彩绳结——那是离家前夜她偷偷编的，说是渔村的护身符。绳结中央缀着颗小贝壳，此刻正发出微弱的蓝光。
"寒髓反噬提前了。"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白济摇着蒲扇迈进茶寮，道袍下摆沾满泥浆，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给我看看她的手心。"
林小鱼僵硬的五指被强行掰开。掌心原本正常的纹路，此刻己经变成冰蓝色的锁链图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指尖蔓延。白济的蒲扇突然停在半空，扇面浮现出与书中夹带地图相同的标记。
"玄冰草根本不能解毒是不是？"林寒一把揪住白济衣领，鳞片割破了上好绸缎，"你骗我！"
"我没说完。"白济掰开他的手指，从袖中抖出个玉匣，"玄冰草花叶剧毒不假，但花蕊中的'寒髓芽'却是唯一能暂时冻结锁链的宝物。"匣中躺着三根冰针，与之前治疗用的如出一辙，"问题是，药园由刑堂首接管辖。"
最后一根冰针刺入林小鱼眉心。女孩剧烈抽搐起来，锁链纹路的蔓延速度明显减缓，但代价是脖颈处的雪花印记颜色更深了。白济收起玉匣时，林寒注意到他手腕上新添了数道血痕——这些冰针显然是以自身精血为引炼制的。
"测灵大会前百名可入药园采药。"白济突然压低声音，"但真正的机会在第三关'问心路'——"他的话被林小鱼突然的咳嗽打断，女孩吐出的冰碴在地面拼出个模糊的"剑"字。
林寒盯着那个字，突然想起储物袋里的令牌碎片。他摸出那片带血的玄铁，果然看到背面"刑堂"二字正在微微发光。更诡异的是，铁片表面的血迹开始蠕动，逐渐组成一行小字：
"亥时三刻，寒铁桥东。"
"剑宗内有人要见你。"白济的蒲扇盖住铁片，"看来不止我一人盯上了化龙诀。"
暮色西合时，林小鱼短暂地清醒过来。她颤抖的手指将五彩绳结系在哥哥腕上，贝壳碰到鳞片时发出清脆的"叮"声。
"娘说过......"她的声音轻得像风，"贝壳里有海的声音......"话未说完又陷入昏迷，掌心锁链己经蔓延到中指第一节。
白济从药箱底层取出个青铜罗盘："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测灵大会分三关：验灵根、闯剑阵、过心路。以你现在的状态——"他瞥了眼林寒完全龙化的右臂，"第一关就会暴露。"
"那怎么办？"
"化龙诀不是只能吞噬金属。"白济突然用银针扎破自己指尖，血珠滴在罗盘中央，"龙血可拟万物，关键看你怎么用。"
血滴接触罗盘的瞬间，整个茶寮突然剧烈摇晃。林寒右臂的鳞片不受控制地翻起，淡金色的血珠顺着鳞缝渗出，在空中凝成九枚奇异符文。白济的蒲扇飞快舞动，将符文一一拍入罗盘。
"伸手！"
林寒刚碰到罗盘，就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那些符文像活物般钻入鳞片，在皮下重新排列组合。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右臂己经恢复人形，只是手腕内侧多了个小小的罗盘虚影。
"暂时伪装。"白济脸色惨白，显然消耗极大，"能骗过验灵碑，但瞒不过金丹修士的眼睛。"
林小鱼突然在梦中挣扎起来，玉葫芦"啪"地彻底碎裂。白济脸色大变，急忙取出最后三根冰针扎在她天灵、膻中、气海三穴。
"没时间了。"冰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明日午时之前必须拿到寒髓芽，否则锁链入心，大罗金仙也难救。"
林寒将妹妹轻轻放在白济准备的药箱旁。转身时腕上的五彩绳结突然收紧，贝壳与鳞片相撞，发出清越的鸣响。他最后摸了摸妹妹结霜的发梢，头也不回地踏入夜色中。
官道尽头，玄天山脉的轮廓在月光下宛如巨龙脊背。山巅处隐约有剑气冲霄，那是剑冢方向传来的异象。林寒摸了摸鞋底藏着的地图和令牌，右臂的罗盘虚影微微发烫——白济没说完的话，恐怕与三百年前那场背叛有关。
而此刻他腕上的绳结中，那颗小贝壳正随着步伐轻轻摇晃。若是放在耳边细听，确实能听见微弱的海潮声——只是那潮声里，偶尔夹杂着龙吟般的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