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赤潮吞天

寅时的海面还沉浸在墨色里，林寒己经驾着小船划出三里远。桨叶破开平静的水面，发出有节奏的哗啦声。他停下动作，从腰间取下竹筒灌了口凉水，喉结上下滚动间，目光始终盯着东方天际那条若隐若现的鱼肚白。

"哥，这次一定要采到紫血灵芝。"

临行前妹妹踮着脚为他系紧蓑衣的模样浮现在眼前。林寒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从怀里摸出半块粗面饼子咬在嘴里。咸涩的海风卷着饼屑扑簌簌落在他打了补丁的裤腿上，那补丁针脚细密，是林小鱼熬了半宿的成果。

"等卖了灵芝，先给小鱼买件新袄子。"林寒想着妹妹单薄得像片柳叶的身板，手上加力划桨。船头撞碎一块浮冰，细碎的冰晶在月光下闪着蓝莹莹的光。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林寒己经下了第三网。渔网沉甸甸的触感让他心头一喜，可收网时却觉得不对劲——网绳绷得笔首，却不见鱼群挣扎的动静。

"见鬼了..."林寒嘟囔着拽上渔网，突然僵在原地。

海水正从网眼间渗出，却不是寻常的透明，而是粘稠的、带着铁锈味的暗红色。整张渔网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油光。更可怕的是网中那条孤零零的海鱼——本该银白的鱼身布满紫黑色斑块，鱼鳃开合间喷出的不是水沫，而是一缕缕霜白色的寒气。

林寒的指尖刚碰到鱼身就猛地缩回。不过瞬息接触，他食指上己经结出一层薄冰。鱼鳃处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突然亮起，又迅速熄灭，快得像是错觉。

"赤潮..."老村长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三十年前那场赤潮过后，村里十户去了七户..."

林寒抄起船桨拼命往回划。往日熟悉的海路突然变得陌生，原本湛蓝的海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当他终于看到渔村模糊的轮廓时，怀里的鱼突然剧烈抽搐，鱼嘴大张着喷出一股冰雾。

"小鱼！"

林寒踹开摇摇欲坠的院门时，药罐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林小鱼蜷缩在灶台边的草堆里，脸色青白得像具尸体。她左手死死攥着个褪色的香囊——那是娘亲留下的唯一物件，右手掌心却诡异地凝结着一层冰晶，冰层下隐约可见蛛网般的蓝色血管。

"哥...冷..."林小鱼听到动静勉强睁开眼，睫毛上挂着的霜花簌簌掉落，"灶上...药..."

林寒一把抱起妹妹，却被她身上的寒气激得打了个哆嗦。草席上散落着几株刚采的草药，都是最普通的柴胡和黄芩——显然他出海后妹妹又偷偷上山了。

"别说话，我去找老村长！"林寒用被子裹住妹妹，转身时撞翻了药罐。褐色的药汁泼在泥地上，瞬间结出一片冰花。

暮色西合时，老村长拄着蛇头杖迈进门槛。老人枯瘦的手指搭在林小鱼腕上不到三息就猛地收回，杖头重重杵地："造孽啊！这丫头碰了悬剑崖的东西！"

"不可能！"林寒急声道，"小鱼答应过我绝不上悬剑崖！"

老村长掀开林小鱼的衣领，露出锁骨处一枚淡蓝色的雪花状印记："三十年前那些碰过悬剑崖冰晶的人，死前都有这个标记。"他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赤潮再现，大灾将至...得去求玄天剑宗的仙长..."

林寒突然抓起那条怪鱼："今天海里也出现赤潮，您看这鱼——"

"啪！"

蛇头杖将鱼打落在地。老村长倒退两步，盯着鱼鳃处正在发光的金纹，声音突然变得嘶哑："龙息...是龙息侵染！快把那东西扔回海里！"

院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林寒冲到院中，只见整个渔村的狗都面朝大海狂吠不止。漆黑的海面上，一道接一道的红色浪涛正拍向岸边，每道浪头炸开时，都有霜白色的寒气腾空而起，在月光下凝成扭曲的龙形。

老村长的拐杖当啷落地："当年...当年就是这样的夜晚..."

林寒转身冲回屋内，发现妹妹掌心的冰晶己经蔓延到手腕。更可怕的是，那些冰层下流动的蓝色细线，正逐渐变成鱼鳃上见过的金色纹路。

"哥..."林小鱼突然睁大眼睛，瞳孔里泛着不正常的金蓝色，"我梦见...一条白龙被锁在冰里..."

屋外传来村民惊恐的喊叫。林寒握紧妹妹结冰的手，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也浮现出淡淡的金纹。海潮声越来越响，仿佛有万千巨龙在深渊中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