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己疯】
【脑子寄存处,欢迎寄存】
林玥几乎是逃也似地冲进自己的心理咨询中心。
厚重的玻璃门在她身后合拢,将海东市街头湿冷的雨气和喧嚣隔绝在外。明德大厦A座12楼,本该是熟悉而安全的堡垒,此刻却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空气里残留的淡淡薰衣草精油气味,此刻闻起来竟有些刺鼻。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急促地喘息着。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左臂——完好无损,皮肤温热。但婚纱照上那道狰狞的划痕,还有陈默昨夜抓住她手腕时眼中深不见底的惊疑,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心脏。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接待区里显得格外微弱。那种全然失控的、身处黑暗却对自身行为一无所知的恐惧,比任何己知的恐怖更甚。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白皙、修长,曾经抚慰过无数焦虑痛苦的灵魂。可就是这双手,昨夜握着一把刀,精准地划向照片里自己的“手臂”。
为什么是手臂?
陈默没有明说,但她不是傻子。他深夜被紧急叫走的案件,他回来时身上那若有似无的……不同于雨水的气息,还有他看到名片时那瞬间冻结的眼神。再加上自己这诡异的梦游行为……一个可怕的联想在她脑中成型,让她不寒而栗。
她猛地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她是心理咨询师,剖析问题、寻找根源是她的本能。她必须弄清楚,在自己“丢失”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快步穿过安静的走廊,来到最里间她的专属办公室。关上门,反锁。动作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促。窗外,海东市灰蒙蒙的天色被密集的雨线切割得支离破碎,如同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办公桌。一切似乎和她昨天下午离开时一样:文件整齐,电脑关闭,那盆绿萝在角落里安静地伸展着叶片。
不对!
林玥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视线死死钉在桌面靠右边缘的位置——那里放着一个她常用的、用来收纳零散名片和便签的磨砂亚克力小盒子。盒盖,是微微错开的!她清晰地记得,昨天下午送走最后一位患者后,她习惯性地将盒盖严丝合缝地盖好了!
有人动过她的东西!在她离开之后!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她几乎是扑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里面散乱地放着一些自己的名片,几张客户临时留下的便签,几支笔……看起来似乎没有少什么。
她强忍着心头的悸动,开始一张一张仔细检查自己的名片。每一张都印刷精良,质地挺括。她的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字迹……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少了一张!
她记得很清楚,为了参加上周的一个行业交流会,她特意新印了一盒名片放在抽屉里。交流会没用完,剩下的大约十几张,她顺手放进了这个亚克力盒子最上面一层。现在,那叠新名片,最上面的那一张,不见了!
一张崭新的、印着她名字和诊所地址的名片,不翼而飞!
是谁?什么时候?在她离开诊所的这段时间里,谁进来过?拿走了她的名片?这张名片……和那个雨夜的断臂案,和陈默从死者口袋里找到的那张,有没有关联?
林玥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狂跳。她猛地拉开办公桌的所有抽屉,急切地翻找。文件、档案、书籍……哗啦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没有异常。
她的目光扫过靠墙的档案柜。那里存放着所有患者的纸质档案,按照编号和姓氏顺序排列。每个柜门都带着锁。她冲过去,检查锁孔——没有撬动的痕迹。但她还是不放心,拿出钥匙,颤抖着打开存放近期患者档案的那个柜门。
柜门滑开,熟悉的牛皮纸档案袋排列整齐。她飞快地扫视着标签上的名字:王琳、李悦心、张阳雨……手指顺着标签滑下去。
苏小雅!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林玥脑中炸响!她记得这个名字!就在大约一个月前,一个叫苏小雅的年轻女孩预约过咨询!当时前台小杨还跟她提过,说是个医科大学的学生,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林玥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她迅速抽出标有“苏小雅”名字的档案袋,分量很轻。她撕开封口的棉线,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面上。
只有一张预约登记表!上面潦草地填写着基本信息:姓名苏小雅,年龄23岁,职业学生,联系电话……以及主诉问题一栏,用有些凌乱的字迹写着:“反复噩梦,关于手。强烈恐惧感。感觉被‘需要’……”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没有详细的咨询记录,没有评估量表,没有后续跟进!这完全不符合她的工作流程!任何一个正式预约并前来咨询的患者,她都会建立完整的档案!
林玥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拼命回忆。那个预约电话……她当时在做什么?对了,那天下午她刚结束一个情绪极其激烈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的咨询,自己也有点疲惫。前台小杨转达预约信息时,她只是匆匆应了一声,说知道了,让安排时间……后来呢?
后来……她完全没有苏小雅来过的印象!是苏小雅预约了但没有来?还是……来了,而她自己却完全不记得了?!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冰冷。就像昨夜那场梦游。
“感觉被‘需要’……”登记表上苏小雅的字迹,和她日记里那句“他们需要手臂!”何其相似!
林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她诊所的名片出现在断臂死者苏小雅的口袋里。苏小雅曾预约咨询,主诉是关于“手”的噩梦和被“需要”的恐惧。而这份预约记录,诡异得只剩下一张登记表,她本人对此毫无记忆!
这绝对不是巧合!她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可怕的漩涡中心!而更恐怖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如何卷入的!那些失去的记忆片段,如同黑暗的深渊,随时准备吞噬她。
她必须找到前台小杨!小杨是唯一可能知道苏小雅是否来过的人!
林玥抓起桌上的电话,手指颤抖地按下小杨的手机号码。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忙音。一遍,两遍……无人接听!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小杨是个极其负责的女孩,手机从不离身,更不会不接工作电话!
她猛地想起刚才在接待区,似乎没看到小杨的身影。她立刻冲出办公室,跑向接待前台。
前台空无一人。小杨的背包还挂在椅背上,她的马克杯——印着可爱猫咪图案的杯子,还放在桌上,里面的咖啡己经凉透。一切迹象都表明,她只是暂时离开。
但林玥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她绕过前台,目光扫过桌面,瞳孔再次猛地一缩!
在小杨常用的那个记录预约的本子下面,压着一张对折起来的、看起来像是从某个旧报纸或宣传册上撕下来的纸片,边缘参差不齐。
林玥屏住呼吸,轻轻抽出那张纸片,展开。
纸片己经泛黄,上面印着一幅模糊的黑白建筑照片,样式是几十年前的老旧医院风格。照片下方,是一行残缺不全的繁体字标题,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字:
“……仁和医院……仁心济世……周年志庆……”
而在照片的角落,医院主楼的一个不起眼的侧墙上,印着一个圆形的徽标图案。图案的核心部分,是一个由线条构成的、极其复杂的几何图形。
林玥死死盯着那个图形,一股剧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攥住了她!她对这个图形毫无印象,但就在目光接触的刹那,她的左肩胛骨下方,那个她从小就有、早己被岁月淡化的陈旧烧伤疤痕,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仿佛有火焰在那里重新燃起!
与此同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伴随着无数破碎、扭曲、充满尖锐噪音和刺鼻消毒水气味的画面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猛地冲进她的脑海!
惨白的灯光……冰冷的金属器械碰撞声……模糊晃动的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还有……深入骨髓的、被撕裂般的剧痛……
“啊!”林玥痛苦地捂住头,踉跄着后退,撞在文件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张泛黄的纸片从她颤抖的手中飘落,打着旋儿,最终落在地毯上。
仁和医院……那个灼烧她记忆的徽标……还有此刻身体和大脑剧烈的反应……
这个地方,和她失去的过去,和她身上这诡异的谜团,有着致命的关联!
海东市局,刑侦支队。
陈默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从医科大图书馆调取的监控录像画面。时间调到苏小雅失踪前三天。画面有些模糊,人流稀疏的角落区域更是光线昏暗。
他紧盯着屏幕,一帧一帧地仔细查看。终于,在苏小雅日记里提到的那天下午(11月3日),一个穿着深灰色旧夹克的身影,出现在图书馆最深处、靠近古籍区的座位。
那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完全看不清脸。他坐在那里,面前摊开一本非常厚的大部头旧书。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臂——从夹克袖口伸出来的,不是手,而是一截冰冷的、闪着金属寒光的钩状义肢!那钩子随意地搭在翻开的书页上,透着一种非人的冷酷。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抬了一下头,帽檐下的阴影似乎朝苏小雅当时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虽然看不清眼神,但那股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阴冷气息,让陈默的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就是他!苏小雅日记里那个让她“骨髓都发冷”的男人!
“老张!”陈默立刻喊道,“锁定这个目标!灰色旧夹克,右手是金属钩状义肢!查他进入和离开图书馆的时间轨迹,交通工具!所有监控,一个死角都不要放过!”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林玥”的名字。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这个时候打来……他立刻接通:“小玥?怎么了?”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传来林玥急促、带着明显惊惶和痛苦喘息的声音,背景音里似乎还有东西碰撞的闷响:
“陈默……诊所……小杨不见了……我找到……啊!”一声短促的痛呼打断了她的话,接着是压抑的抽气声,“……仁和医院……那张图……我的疤……好痛……头……好多碎片……救我……”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混乱。
仁和医院?!
陈默如遭雷击,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他记忆深处最黑暗、最不愿触碰的角落!
二十年前。海东市老城区边缘,那场吞噬了他父亲生命的“医疗事故”……就发生在那家早己废弃的——
仁和医院!